明明深切的体会过那种滋味,为什么自己却还会犯这种错呢?
回到现实。
虽然在初鹿野铃音思绪神往了很久很久,但对于初鹿野平藏来说。
沉默。
是发生在他们父女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但不能在这么下去了……
“我知道,询问这些话有些突然。毕竟……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怎么过问你的事情,现在又突然关心起来了。”
初鹿野平藏挪开视线,眉毛蹙成一团,认真道,“但……我现在想明白了,那样是不对的,不能因为你的优秀而放任不管,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不善言辞,就对家里的事情不管不问。”
“我也能理解,随着一个人长大,或多或少就需要一丝隐私空间,爸尊重你的任何选择,也不会过多的打搅你的日常生活。但……但……”
初鹿野平藏咬着牙,重新看着女儿的眼睛,忽然放缓语气道,“有时候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说说最近的事,开心的事也好,糟心的事也好……”
“还有……”
说到这,初鹿野平藏又有些羞愧是沉下头,放低视线盯着地板看,“关于很多年前那一件事,我要和你说一声抱歉,你母亲的事我不该瞒着伱的。”
平时向来沉默寡言的男人忽然说了很多很多,就好像把肚子里的话一吐而尽。
静静听完这一切的初鹿野铃音视线竟在不知不觉间朦胧了。
泪珠轻颤,宛若晨露自花瓣边悄然滑落,只在她白皙的面庞上留下一抹凉意。
短短的一天里,她竟同时听完了两名家长的‘心声’。
现在的她只觉得心口闷的有些透不过气来,好久没有这么难受过了。
眼泪不受控制的加速下落,勾勒她的侧颜,汇聚在小巧的下巴处,又化为一颗颗晶莹的小珍珠下落。
她紧紧咬着红润的唇无声哭泣着。
“铃音?”
初鹿野平藏注意了地板上绽开的水花,蓦然抬头。
除了女儿出生,以及她的母亲去世那天,初鹿野平藏就没有再见过这一幕了。
在他眼里,女儿一直是一个无比坚强的孩子。
从她初学走路,摔倒也不会哭,而是自顾自的爬起来开始,初鹿野平藏就断定她以后一定和他一样能成大事,一点儿也不会比优秀的男性差。
事实也如此,从铃音记事起,她就在各个领域展现出惊人的天赋。
可现在,当平日里那个看似冷冰冰,甚至和自己一样有些高高在上的人哭得梨花带雨的时候。
他方才猛得意识到……
他的理念错了。
铃音,不一定一直要去成为人们口中的‘巾帼英雄’,她也应该有像普通女孩一样嚎啕大哭的权利。
每一个孩子的性格,思想以及未来都不应该被大人所定义。
说句不好听的,孩子只是大人一次性行为的产物。
某种意思上来讲,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很简单,很轻松。
那么他们也应该按着自己特色简单的活下去。
而他却在无形的给她施加着‘你一定要优秀下去’的信息。
证据就是……
在他没有任何提醒的情况下,初鹿野铃音自己求师学起了金融。
虽然他们很少交流沟通,但女儿却还是没忘想去承担起家族的重任。
懂事的孩子总会令人心疼,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初鹿野平藏心中检讨完。
他快速起身,离开餐桌,将自己的亲生骨肉紧紧拥在怀里。
这是时隔快十年的拥抱,看起来是那样的热烈。
“……是爸爸,说错了什么嘛?别哭了好不好,都是爸爸的错……你也不需要原谅爸爸……爸爸真的又在检讨了,你想哭就哭吧,爸爸不会说不出去的……”初鹿野平藏一边像小手哄襁褓中的她入睡一样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一边拙劣的安慰道。
拙劣的安慰终究是拙劣的。
水灵灵的女孩埋在他的怀里,明明不想哭得太大声的。
因为女孩哭起来会很丑。
女孩变得太丑了,就不会有人喜欢了。
无奈何……
温暖的水雾能泛上任何清澈的东西。
就连同整个千代田似乎都变得朦胧起来。
落地窗外,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泪如雨下。
初鹿野铃音终于还是忍不住,将小脸搁在男人坚实的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
最近,她实在是承受太多太多了。
她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同时她也觉得自己好委屈。
她也不想那么做啊,可是她再也找不到其他解决办法了。
有时候,她也很迷茫,很惆怅。
把‘找到那一份病例’当作侍奉部的委托。
一人坐在活动教室里,用笔记本电脑,查阅着资料。
从日出到日落,没有烧茶,也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说过话。
直到猫婆婆轻轻敲响侍奉部的门,白雪蹭着她的脚踝喵喵叫。
她才意识到,原来一天时光又过去了。
初鹿野铃音一直靠着父亲哭了很久很久,把近日一直憋在心里的那一份难过全部倾泻而出,才止住了泪水。
和父亲一起靠坐在沙发上,细细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世界范围内屈指可数的病例?”初鹿野平藏碎碎重复起女儿诉说的话,面露回忆之色。
“爸,难道你知道什么?”初鹿野铃音用手轻轻摸去眼眶的泪花。
“你母亲,当年生的病也很奇怪,也可以说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一例。就算去了医疗最先进的德国,动员了上千名顶尖医生,也是无济于事,制药进度依旧没有赶上。最后时光里,你妈妈被接回了东京修养。”初鹿野平藏解释完。
又举起手,转过头郑重其事的承诺道,“我保证,如果当时世界上有一家医院能救下你的母亲,我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会买下它的。”
初鹿野铃音猛的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到好笑,又快速将花田阿姨的症状说了一遍,让父亲与自己母亲的症状对比一番。
“听起来……好像……真的……是一种病?”初鹿野平藏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
“那一份病例档案在哪?为什么我翻遍了东京所有医院的档案,都没有找到我母亲的入院记录?”初鹿野铃音就像是看见了希望,美眸里闪烁着明亮的眸光。
“你把全东京的记录都翻了?”老父亲忽露严谨之色,是不是完犊子了?
“重点不是这个,快告诉我,那份档案在哪?”初鹿野铃音真是心里捏了一把汗,好看的眉毛蹙成一团,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时间紧迫!
无论是真的是假的,也要花时间去核对。
就算是真的,接下来也不知道制药赶不赶得上。
最差的情况,也不知道那份档案究竟有没有用。
“因为有你母亲的身体数据,以及一些不雅的照片,我就用某种手段从各个入住过的医院偷偷拿走了,放回了你母亲的遗物箱里。”初鹿野平藏一脸紧绷。
“爸,能把你的手递过来一下吗?”初鹿野铃音忽然,温柔地笑道。
“干嘛?”初鹿野平藏一愣,问。
“递过来就知道了。”初鹿野铃音微微歪头,笑得更温柔了。
初鹿野平藏判断,至少有七分神似她那闹小情绪的妈妈。
不过,他还是乖乖递过去了。
下一秒,初鹿野铃音像捧起猪蹄一样,贝齿轻轻朝他臂腕处咬了下去。
“嘶——”
男人DNA动了似的大惊。
初鹿野铃音轻盈起身,温柔着看着他眼睛,展颜一笑。
“原谅你了。”
随后。
她奔出了家门,有一次准备扎进雨幕里。
初鹿野平藏懵懵的,回过神抬起臂腕,看了一眼那道浅浅的牙印。
明明是被袭击了,但为什么莫名觉得心暖暖的。
那道牙印其实一点儿也不疼。
果然。
还是有三分不像她母亲呐,哈哈……
男人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用手改住自己的脸,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傻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