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早上6点钟,南镇中学,厚重的铃声一如既往地从校园中心处的草坪传出,很响很响。掺铁的大铜钟,特制的小锤,昔日的教师,如今的敲钟人,新的一天,便是随着钟声惊醒。然后,就是陆续往来的早起的师生了。
这时候,并没有教学铃声扰民的说法,相反,来自镇中心的铃声更是人们生活的必须。晨起暮归,总算是有个明确的标示。
但,这还不是最早起来的一批人物,小饭店,又或者是早餐店的老板夫妇,更或者是依附食粉站的猪肉佬,他们,起得更早。早上5点出头,空旷黑暗的街道,唏嘘的车轮声响起,还有,那点点的手电筒灯光。
三三两两的飞鸽自行车,加上少有的几辆摩托车,随意地摆放在路边,那些猪肉佬相互吆喝着,述说着些日常,还有接下来的猪肉分配。此时,早餐正好。
他们,是相当惬意的一群人物,作为和食粉站联系最为密切的人物,他们的吃食可以说是镇上顶好的。加上经营所得,可以说,他们是镇上颇有身份的中产阶级。
急爆的脾气,些许争执不可避免,但就是这样子的高音,在空寂的大街上,也是传得不远。
这里的早餐位子,很是不错,就是在中学大食堂往下,而这小店背后,是属于粮所的菜地。
六间平房整整齐齐地陈列着,占据了这么一个要地。与两边的楼房,中学大食堂,粮所宿舍楼,形成了一个高低的鲜明对比。
很令人羡慕的一个房产位置,却是被用到了这样子的一个用途,可惜了。但没有用,这一带的地皮,全都是村子老人辛苦整理出来的,别说是今日初见价值,就算是在那最为艰难的年代,也没有放弃的意思。
这样子的几间平房,还有菜地,恰恰是合适。更别说还有一位相当令人放心的后辈,就在这一带居住着,祖宗的基业,丢不去。
平房往下,就是粮所的宿舍楼,高四层,每层也是有着将近十间套房,规划有些不同。此时的粮所,已是光景大不如从前,更别说和如日中天的食粉站相提并论了。最为艰难的时期,已是过去了。现在的粮所,也就是只剩下一个空架子,就算是当初只能是供给职工居住的宿舍楼,也是仍由内部出租,甚至是大修。
而我们的主角,正是生活在这么的一栋宿舍楼里。
粮所宿舍楼,说是宿舍楼,但就是占据了南镇街道的中心地带,又怎么可能放弃商业价值呢。一楼,就是出租商用,大多都是让系统内部消化了,米店,饲料店,南镇饭店,唯一例外的就是彩票店了。
二楼,最东侧,也就是和中学食堂隔了那么一个大菜地相望的房间,青年王伦已是早早惊醒。
梦魇了,这一梦,似乎就是不知经年。
虽然很是接近那些早餐客歇息的小店,嘈杂声依稀可以听到,但王伦,可不是被这样子的喧嚣吵醒的。
王伦在这里居住得也是有几年了,一些生活状况,早已是习惯了。更别说,那样子的吵闹,就算是隔得不远,但传到王伦201室内,已是几欲无,哪里还有什么影响。
这一下惊醒,是被那悠悠钟声吓醒的,这是几年来的第一次。
王伦就是躺在床上,紧紧地握着那薄被,眼睛睁开着,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但王伦总是觉得有双眼睛在窥视着。
南镇很大,是市县下属的第一大镇,人口上了几十万。但南镇也很小,无论如何,格局,也不过是个镇。但就是这样,偏偏没有人真正地从那人们相互述说着的省城回来。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口信。就算是自以为出去闯荡的人儿,有着经历记忆,怕也没有真正存在着。
背靠着床铺,王伦越发心寒,就算是名义上的南镇尽头,自己,也是没有真正抵达过。那些曾经入城修学的记忆,如今思虑,都是有着缺失。不仅是王伦一个人,那些镇上民众的交谈里,仿佛永远离不开南镇。就算是提及省城或者市县,也只是淡然一提。但就是这样子的不合理,偏偏是没有人觉得不妥。即便是王伦,在过去的日子里,也是觉得正常。
然后,只是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像是崩溃了一般。那些往日觉得很正常的事物,往往都有着不一样的违和。
这个镇子的整体风格,实在是有些混乱。作为沿海的一方小镇,偏偏是有着大山隔绝,少有移居归来者。民间戏言:“台风吹不进的地方“。闭塞可见一斑。但这里又是有着中西合璧的风貌。很多没有来由的事物,也是不觉得稀奇。
再有,象征着国家意志的机关部门,在南镇这里,越发地衰退,但又始终占据着大义,尤其是这几年,甚至是断了和上级部门的联系。这样子的现象,绝对不是一句军阀割据就可以解释的了的。
像南镇这样子的一处历史幽远之地,易守难攻,沟通两江,又怎么会是被遗忘呢。不合逻辑的存在,只能是硬生生使人无视这一点。
王伦觉得有些冷,额前虚汗渗得厉害,现在回想起一些旧事,自个就像是被设定好了一般,只是沿着固有的足迹,不住地往返运动着。每天的心情,每天的运动,有着固定的轨迹。那样子的机械化,很多不应该的举措,硬生生拖垮了王伦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