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个仍然夜夜都来的噩梦。
不过时间久了,他就连那个噩梦也渐渐能够适应了。
来就来,嚣张就嚣张,他听之任之,反正也摆脱不掉,只能适应。起码梦里还能见到她。噩梦让他奋力奔跑,他就奋力奔跑;噩梦让他惊声大叫,他就惊声大叫;噩梦让他周身冰冷,他就周身冰冷;噩梦让他看到她惨白的脸,他就看到她惨白的脸;噩梦让他咬裂自己的舌头,他就乖乖听话咬裂自己的舌头。
总会结束的。
总会结束的。
什么都好,老天爷想给他什么都好,他统统一一接下就是了。
他开始学会接受,开始学会不再主动去想起她,脑子里只塞满复杂冗长的刑事案卷和血腥惨绝的犯罪现场,纷争残杀、尔虞我诈……偶尔闲下来,也只暗无天日地待在演练馆或者射击房里。
——
秋逝春尽,夏去冬来。
冷漠四季仿若坚韧寡言的守城士兵,正前踢步整齐划一,逐一离去、再逐一回归,巡逻路线稳固平静,一季不落,警队前院愈发茂盛粗壮的大柏树不厌其烦更替新鲜叶脉。
2024年春节过后,他去邻市押送一个嫌疑人回来,在办公室敲完报告,抽完烟盒里最后一支烟,捏扁空烟盒,正准备去楼下再买一条,当时还是实习警员的孟余跑过来,气喘吁吁叫他。
“成哥,楼下有人找你。”
成辛以不耐烦地竖起眉毛,第一反应是成妈又来送点心了。
最近成妈总是想方设法拐弯抹角给他安排相亲,还背地里跟成爸说什么担心他钻牛角尖、担心他就这样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了……开什么玩笑,难道他什么时候从牛角尖里钻出来过。
但他懒得去说服父母,当然也没资格让他们不要担心,即便躲到警员宿舍住也躲不过亲妈,所以最近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找房子搬出去住。
不过……成辛以歪头打量一眼孟余的神情。
这小子实习也快满一年了,早就见过成妈好几回。如果真是成妈,他肯定会直接说“成阿姨”找他。
“谁?”成辛以问。
果然,孟余挠挠头。
“没见过,是个……呃……”
他鼓着圆脸,似乎在斟酌一个最合适的词来给楼下的访客下定义。
“……是一位……老先生,呃,蛮有气场的。”
成辛以瞪着他,愣了两秒,随即唰一下变了脸色,拔腿冲出门去,原本坐着的椅子“哐当”一声,重重砸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