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亲,”江离道,“她久在外乡,多年未见,所以一开始没想到。”
“那就好,那就好,不瞒你说,我起初还怕是……”店家欲言又止。
“怕是甚么?”
“就是甘露教呗。”店家压低了声音,“现如今,都怕沾上麻烦。”
陈老账房见说,面带不悦道:“你胡说甚么,咱与那邪教能有甚么关系!”跟着又数落了那店家几句,打发他去了。
江离不发一言从旁听着,喝到口中的酒霎时变了味道。
吃完酒到家时,渺渺已早早睡下了,江离径直回到自己院中。只因那店家提了句甘露教,他从方才起就一直心中不安,引起的厌恶也较往日强烈。
走过大油松下,他感到有物轻打在背上,迟疑之际,第二枚已落至肩膀。他无情无绪地朝地上一瞥,只见脚边两颗小松塔,尚在滚动。他俯身捡起松塔,将其捏在手中,头也未抬道:“你来啦。”
视线中出现了一缕晃动的黑色流苏,然后是张冷白的脸,一双被旁人看到恐会不寒而栗的长眼,正在面前不到三尺处看他。
江离心烦意懒,没再说话,只面无表情地抬手轻拽了下少女的冠缨,示意她从树上下来。一点鲜红的血就这样滴在了他伸过去的袖口上,被浅白色的软绢衬得格外刺目。
他反复看了几眼,才确认那是血迹,不禁惊呼道:“这,你受伤了?!”
少女神情淡然,似乎完全没有察觉是自己的事。在江离急切反复地催问下,她才不慌不忙地伸手到耳边一抹,血沾了满手。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那些血,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跟着又去抹了一下。
见她这样,江离心中忽然莫名焦躁,忍不住伸出手把住了她的脸,将眼睛凑近她耳边查看:
“你耳朵是被甚么东西刺到了么,怎的这么多血?!”
少女倒像是被他吓了一跳,身体向后一晃,作势就要挣脱开。可江离却死死扳住了她的头,“别乱动!”他命令道,“耳朵怎么也红了?”
少女听见大窘,挣扎的动作更大了。江离忽然意识到
自己的举动有些冒失,也怕误触到伤口,于是暂时放开了她,可转手又一把扯住了她的冠缨,将她拉回到自己跟前。他盯着少女的眼睛重复了一句:“再动,我就走啦。”少女双眸微颤,蹙起眉,别过脸去,就此老实地一动不动了。
江离细细检查了有一盏茶功夫,这才释重负道:“好像无甚大碍,血也止住了。到底是怎么弄的?你快下来,随我到屋里去。”
少女没有应声,不过很听话地卷起了身子,像根松针一样从上面飘了下来,无声无息地落在江离眼前,脚边未飞起一粒尘土。
江离把她拖进屋中,按坐在床边,然后自去屏风后找干净手巾,被留下的少女独自坐在那处,登时显得局促无比,她双手合握,两个拇指不住上下交叠。
趁江离不注意,她起身离开床边,悄悄掸了掸衣衫上的尘土。面前的桌案上仍摆着那本《金箧浮世和一小叠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