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阳历十一月二十六号,于大为的小修理厂已经开业两天了。
也确实如他所料,开业前名声不响不会有什么人光顾的,周围人虽然知道这有个修理厂,但大多还是会选择视而不见。
不过也好,他正好可以借着这段闲暇的时间,送黄蛮回家,顺便去南方转转。
于大为上辈子没怎么去过南方,庆城听说是个到处弥漫辣椒味道的城市,这还是上辈子听一個修车的朋友说的。
这两天没什么生意,他原本想劝姚金斧回家看看,但斧子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当初屯子里的人对他伤害太大,杀人犯的名头一直也没从他脑袋上摘下去。
但于大为相信时间会抚平一切,只要斧子不在屯子里,就永远不会再成为话题中心。
既然要去庆城,就得选择交通方式。
汽车没有,如今能到南方唯一的方式便是坐火车,但绥市的火车站没有到庆城的车票,三人只能先坐大客车到油城,再从油城买票坐火车去庆城。
既定好之后,第二天于大为便带着两个人拿着包裹离开了芦河镇。
在油城坐上火车以后,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姚金斧话多了起来,他还从没去过南方,问了蛮子很多有关于庆城的东西。
庆城的小吃,毛血旺,豆花鱼,庆城的地标解放碑……
只是蛮子对庆城兴致缺缺,他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沙坪坝,对那里很熟悉,熟悉到每段记忆都刻骨铭心不曾忘记,有时候晚上做梦都是挨打挨骂的画面。
最重要的是,他还会梦到爸爸跟他摆手离开的清晨。
他为什么会家里蹲?因为他讨厌沙坪坝所有人,讨厌沙坪坝一切。
于大为坐在两人对面,看出了黄蛮的心结,便出声阻止斧子继续追问下去。
前世有人说,心灵的创伤不好去弥补,任凭时间掠过也没办法真正抚平。
别看黄蛮长得膀大腰圆看着吓人,可内心是个特别善良的人,他不会主动去惹事,也不会去打架,像极了一头食草类的恐龙。
绿皮火车在路上晃晃悠悠,路过的风景从秋日的枯黄,变成了翠绿的海洋。
三人不知睡了多少觉终于到了沙坪坝火车站,走出车站口,于大为跟姚金斧就感觉到一股子闷热,知道是自己这身衣服太厚了,便找了地方急忙将厚衣服换下来。
弄好了这一切,二人才在黄蛮的带领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车站外走去。
火车站外面是四五层高的小楼,楼下面挂着大小不一的牌匾,还有摆摊的,头顶放着大大的遮阳伞,伞上面写满了各种小广告。
再往远处是一个正在建设的广场,这里是南方,跟北方不一样,十一二月份没有冻土层。
于大为看见三四台大型挖掘机,在工地里施工,眼睛里有些放光,有两台是国产的牌子,但干活速度丝毫不比旁边的日立差,可能因为是新车的关系。
几人再往前走,又看到了沙区文化馆,很大很大的新华书店,以及沿途飘着辣子味儿的小餐馆。
于大为还看到一家百货公司,他心里琢磨着,等回家的时候就到这里给自家媳妇儿挑点好东西。
路上黄蛮说,庆城很多地方都在开发,像JB区那边,之前还是城乡结合部,不过听他堂哥说后面会扩建,甚至不亚于YZ区那边。
黄蛮还说这个城里和不是城里分的很明显,你进了YZ区就算是进了城,而庆城的解放碑是庆城标志性城头,至于他们家的沙坪坝也算是城里比较繁华的一个区了。
走着走着,几人来到了一个主体白墙的小区,进入到四号楼,迈步上了水泥铺成的楼梯。
“哥,住楼里是这种感觉吗?感觉登楼梯好累呀。”姚金斧提着蓝色的包裹,眼睛好奇的在楼道里四下打量。
红色的栏杆自最顶端,犹如长蛇一样蜿蜒到一楼,每一层有两个对门的住户,有些人家门口放着一个小小的垃圾箱。
“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房子安装电梯,到时候上下楼就会很方便,只是这种六加一的房子依旧会存在,这个小区在这会儿来说已经很高档了,楼下就是花坛。”于大为回头看向姚金斧,“蛮子家这条件,比屯子里不知好了多少倍。”
黄蛮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姚金斧却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别看他说爬楼梯累,可真要是让他选择,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住楼里,毕竟这可是城里人的标志啊!
几人来到四楼,敲了敲门,门里面传来了一位知性女人的声音。
“谁呀?”
“妈妈,我回来了。”黄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喉咙里凭生出几分哽咽。
他心里的思念不断滋生,走到自家门口的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游子回乡的心情。
有激动,有开心,有难过,剩下的就是无尽的思念。
“小蛮。”门打开一位中年妇女走出来。
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白点的碎花裙,头发盘在脑后,发梢之间,有几根明显的白发。
妇人不高,一米五几左右,胖瘦匀称,唯独腹部有些微微的赘肉,她眼角长满了鱼尾纹,脸上也没有南方女人的白皙,反而是健康的小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