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东边最高的山头名叫上清山,传闻昔年三清之一的灵宝天尊曾在此处开坛传法,期间不慎遗落手中端持的玉如意,玉如意跌落在了山上,化成了一座道观,便是如今的如意观。
日暮西山。
陈希夷牵着狸猫站在上清山山脚下,抬头向上一眼望去,不由感慨万分。
时光一如白驹过隙,一别六十年的光景,上山的道路却也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坑坑洼洼,稍有不慎便会滑落崖底的羊肠山道,如今已然垒起了整齐有序的宽阔石阶,并且约莫十步的距离,就设有一盏石灯以作装饰。
想来这些年上山的香客们必然是踏破了道观的门槛,观中这些年的香火也定是呛人得紧。
陈希夷并未调用地脉施展那缩地成寸的遁术神通,而是如普通的香客一般,迈开步子踏上了石阶。
行至半山腰时,不觉中已然入了夜。
狸猫也是累得四肢发抖,再也走不动道,却又不敢出言抗议,干脆直接平直趴下,任凭陈希夷手中的铁索拖行。
陈希夷察觉到了狸猫的异样,只觉得好笑。
不过再看此间闲云蔽月,确实也不适合继续摸黑上山,恰好不远处有一座凉亭,不如前往稍事歇息片刻,待云散之时再上山也不迟。
他这般想着,山道间的石灯,却忽如繁星坠地,无火自明。
陈希夷顿时颇感好奇,原以为这些石灯不过是摆设,没想到真的能在夜间照明。
于是他靠近其中一盏石灯,细看之下,惊觉竟是一簇一簇的飞虫在石盏中筑了巢,闪烁之间显得颇为奇异。
“狸大仙,你可知这是何物?”
狸猫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白了他一眼,一副没见识的样子说道:“这是流萤光虫,因其暮生朝死,所以孵化之初便会拼命交尾繁衍,发光的时候,便是它们正在行苟且之事嘞!”
“这种小飞虫到处都有,并不罕见。”
陈希夷颔首明悟道:“从前只闻世间有蜉蝣朝生暮死,却还是头一回听说还有暮生朝死的流萤光虫。”
倒也怪不得陈希夷孤陋寡闻,只因他本不是此方人士,虽活了三百多年,大多数时间却也都在洞中打坐昏睡,独自一人在世间游走的时间满算不过月余,自然也就见不到这流萤异景。
狸猫则没来由地叹了一句,道:“万物生于天地,与天地相比,谁又不是蜉蝣流萤呢?”
陈希夷双眼放光,不吝赞叹道:“狸大仙竟有如此感悟,当真见识广博矣!”
狸猫显然对他的夸赞感到极为受用,虽然依旧瘫软在地,却还是竭尽所能地撑起头道:“自是如此!吾活了一百多岁,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吾不知晓的!”
陈希夷有些讶异道:“先前我还当你只是灵智初开,不曾想你活了一百多岁都没修出人身?”
狸猫当即蔫儿下去,支支吾吾道:“当...当人有什么好!吾...吾只是不想化形罢了!”
陈希夷笑了,笑得很开心,毕竟他只是年岁需长,少年心性却未曾磨灭。
随后又摆出板正之色开导道:“悟性差一些不打紧的,为了一升香火愿力跋山涉水徒步三年来到这里,足以证明你心性还算坚韧,日后定有一番成就。”
“......”
就在狸猫垂头思索该怎样进行反驳时,忽的瞥见三五十步开外的那座凉亭中,恍惚有一黑影闪过。
它当即想到了绝妙的话题转移之法,开口喊道:“那亭子里有东西!”
陈希夷顺着它的目光望去,凉亭中果然有一道看不清样貌的黑影,正朝着空中拱手,好似在作揖。
“过去瞧瞧?”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狸猫好似凭空生出了不少气力,点点头后便站起了身,小心翼翼地跟在陈希夷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