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支撑不住了,沈侯府被构陷通敌叛国之罪,满门抄斩。
刑场。
凛冬,风霜逼人。
“卖国恶贼,死不足惜!”
“我呸!沈侯府世代忠良,不过是天大的笑话。”
“真是大快人心啊,沈侯府满门抄斩,如此恶徒,就不应留在这个世上,祸害北襄国!”
人潮汹涌,他们义愤填膺地朝着沈侯府众人吐口水,他们不断扔烂菜叶与臭鸡蛋,以此发泄心中的怒火。
沈自山官居一品,时刻谨遵着沈侯府历代先祖的遗训,他匡扶贺元帝,呕心沥血。
他心系着天下,济世为民。
顾清微出身高贵的清河顾氏,与沈自山结发情深,琴瑟和鸣。
相公心系天下,她亦会广施粮食,不留其名。
沈策满腔热血,自小立志于报效北襄国。
他善骑射,持长剑,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上场杀敌,抛头颅洒热血。
沈策其妻子是一个将士的嫡女,与他历经一波三折,才会结为夫妻。
她懂他的抱负,她向来支持他抱有为国杀敌的心愿。
就连沈策与妻子不过三岁的嫡子,亦是不哭不闹,紧绷的小脸带着超乎年纪的坚定。
他攥着小拳头,爹爹与娘亲告诉他,沈侯府没有通敌叛国,他们是忠臣,他们不能露怯。
故此,他不可以哭鼻子。
沈侯府所有人皆是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
通敌叛国?不过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良狗烹!贺元帝帝位稳固,疑心沈侯府功高震主,设局陷害沈侯府,无情至极!
在人群中的沈漪心如刀割,她清眸溢满了泪水,从眼尾簌簌而下。
她拼了命想要走到她的骨血至亲身边,爹,娘,大哥,嫂嫂,还有她不过三岁的侄儿!
萧临涉剑眸闪烁着心疼,他伸手捂住沈漪的嘴巴,不让众人发现她,招来祸端。
她透明的泪珠儿滴落在他的肌肤上,仿佛滴落在他的心上,烫得他身体一震。
原来,他也不是对她全然无情,原来,他也会害怕她彻彻底底与他一刀两断,见不到她,故此,他才会将她禁在楚王府,直至今日……
原来,他也会如此怜惜她!
刑部尚书抬头望了天色,他拿起判签,往地上一扔。
咣当一声。
沈漪的玉靥褪去了血色,她浑身血液冷却了。
她贝齿用力地咬着萧临涉的手,带着彻骨的恨意。
萧临涉吃痛,他眉头皱了皱,他满是怜惜地望着沈漪。
漪娘正在经历丧失骨肉至亲之痛,他这点痛,也算得了什么?
为了漪娘,她心甘情愿。
“午时三刻到,行刑——”
刽子手喝了一口烈酒,喷薄在泛着寒光的大刀上。
刀起刀落,血流成河。
沈侯府无重数人命,惨死在贺元帝的构陷之下!
人群中响起如潮水的叫好声:“好极了!沈侯府终是倾覆了!”
“奸臣已被铲除,北襄国必定是国运亨通,风调雨顺!”
“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漪的天塌了,心死了。
她的亲人皆是不在人世了,至此余生,再无欢愉可言,只剩苟延残喘四字。
噗——
沈漪口吐着鲜血,在素服上染上了一朵又一朵刺目的血花。
萧临涉双眼发红,他双手颤抖抱着沈漪,朝着医馆奔去。
原来,他也是如此钟情漪娘。
只可惜,他明白得太迟,他与漪娘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再醒来之时,沈漪已被囚禁于楚王府的幽室,她素靥寡白,清眸空洞。
萧临涉紧紧握住沈漪冰凉的手,默默流着泪。
滴答,滴答,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沈漪清眸冷然望着萧临涉的手,一言不发。
萧临涉心间抽痛,他虽是不舍得,却不敢再握住沈漪的手。
他声音哽咽:“漪娘,在与你成亲前,我并不知皇上要对付沈侯府。皇命难违,我没有能力保全沈侯府,只能求皇上留下你的性命。”
那又如何呢?她想要他死。
萧临涉,楚王府,贺元帝欠下的血债,她当以撑着半条命,处心积虑,竭力让他们偿命。
沈漪每日在幽室的茶水中加入慢性毒药,看着萧临涉饮下,她亦同时服毒。
她熟读私藏起来的工笔史书,看世家合纵颠覆皇权,阅皇室手足相残自取灭亡。
史书教会她的筹谋决断,她无比殷切希望着,用在贺元帝身上。
弑君篡位,毁了贺元帝的根基!
又过了数月,太子本是率兵击退突厥,却是中了敌军的埋伏,他万箭穿心,落得裹尸马革的惨烈下场。
举国欢呼,奔相告之,
当日太子手下贪墨,造成纶城大决口,死伤无数,已是犯下弥天大罪。
奈何皇上偏袒,太子没有受过任何责罚。太子依旧不可一世,孤高乖张。
天底下老百姓对太子已是恨之入骨,不过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太子身死,真真是普天同庆。
而沈漪,由始至终坚信,阿璟不是那样的人。
皇后将阿璟教养得很好,惊才绝艳,矜贵高华。
他会冷着脸毛绒绒的兔子抱在怀里,目光却很是温柔。
他在人后目光热忱地喊着她阿漪姐姐,曾那样奋不顾身地救过她的性命。
阿璟其实是个心底柔软,纯真炙热的少年郎。
篝火燃起,照亮了沈漪的琼姿花貌,她清眸氤氲着水光。
她在幽室为萧璟烧纸钱,脑海中浮现着少年郎世无独二的骨相,眉高眼深,萧萧肃肃。
她曾因为萧临涉误会了阿璟,伤了阿璟的心,与阿璟渐行渐远。
直至阿璟身死,仍未与他破冰,再听他喊一声阿漪姐姐。这是一大憾事。
吱呀一声。
萧临涉推开了幽室的门,他剑眸看到沈漪为萧璟烧纸钱,脸色猝然一变。
半年前,他每日伏小做低,乞讨她的原谅,掩住了一日比一日的浓重爱意,她却是一如既往地置若罔闻,冷霜若冰。
今日看到她对萧璟念念不忘,满腔的妒忌将他的理智燃烧。
他一脚将火盆踢翻,声音冷漠且厌恶:“沈漪,我煞费苦心向皇上求得恩典,留着你的性命,可不是让你念着旁的男人!”
陷入睡梦中的沈漪心间生起切切的恨意,弥漫着无尽的杀机。
她已与萧临涉退婚相决绝,再无纠葛。
而罪孽深重,沾满沈侯府众人鲜血的贺元帝,仍安枕无忧地坐在龙椅上。
是日何时丧,予与汝皆亡!
远方,传来沉沉滚滚的声音,萦绕在沈漪的耳边,仿佛要禁锢她的灵魂,叫她动弹不得。
“沈漪,你命本该绝,无谓再做挣扎,只是徒劳。”
“天意注定,你命本该绝!”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