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以皇考宣宗章皇帝仲子,奉藩京师。比因虏寇犯边,大兄皇帝恐祸连宗社,不得已亲征,敕眇躬率百官居守,不幸车驾误陷虏廷。我圣母皇太后务慰臣民之望,已立皇庶长子见深为皇太子,命眇躬辅,代总国政.....”
一夜过去,天光大亮,现在已经是第二天午时,昨天晚上的电闪雷鸣早已消失,冬日的暖阳照耀在皇宫内外,北风不止。
奉天殿前广场上,朱祁钰站在台阶上方,面对着下面站着的文臣武将、公侯勋贵,微微侧头,看到了兄长朱祁镇身穿皇袍在他的身后几步的最高处台阶上,朱泰野则是站在他前面几下的下方台阶,身穿大红蟒袍,毫无表情。
昨天晚上,他朝朱祁镇跪拜之后,已经心灰意冷,纵然再有万般不舍,也不敢去争这皇位了。当即便决定让位,却被孔彦缙阻止,说是太上皇回京复位,乃是大事,不可如此草草决定。要汇聚京师群臣,于奉天殿前退位,再由太上皇登基。
因此,经过一夜的准备后,在礼部官员的通力协作下,终于重新操办起了一个大典。
一个月前,他在这里登基。
一個月后,他在这里退位。
朱祁钰有些头晕目眩,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后,才拿着诏书继续念道:“今大兄奉还,虏酋败退。天无二日,朕乃以社稷江山为念,退位迎立大兄......”
每念一句,便有一个嗓门大的太监将他的话复述出去,让广场上的人都能听得清楚。
朱阳锦站在朱泰野的旁边,保持着礼部官员教给他的姿势一动不动,不能抬头,只是努力往前抬起眼睛,看着第三军的将士们拿着仪仗,围住了整个广场。
太阳照在他们的黑裤红衣上面,擦得蹭光瓦亮的仪仗反射出万道日光,晃过每一个人的脸庞。
他耳中听着朱祁钰的声音,心中紧张,但又不能乱动引得别人注意,低声道:“老汉儿,他当皇帝只有一个月吧,算不算历史上最短的皇帝?”
朱泰野的脸被阴影挡住,看不清楚表情和神态,只有低低的声音从微张的嘴中传出来:“不算。金朝最后一个皇帝完颜承麟在位时间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死了,而且现在他退位,还能当王爷,不会死。”
朱阳锦嗯了一声,心中还是难以平静,他在紧张的时候就忍不住没话找话:“妹妹呢?”
“她昨天淋雨了之后,有点小感冒,我让那些宫女看着她。”
朱阳锦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城外面那么多尸体啷个办,堆在那里会不会出事?”
“昨天晚上我就让人去收拾了。那些瓦剌兵身上还有不少从大明百姓身上抢来的财宝,不能让他们带回去。还有我手底下那些受伤的士兵也安顿的差不多了,等把这个事办完了就给他们封功。还有遵化的陈新他们,只要按我的命令做事就没得啥子问题。”朱泰野知道自己儿子毕竟才穿越过来不到两个月,是因为紧张,所以才一直问,便轻声安慰道:“放轻松,没得事的。”
朱阳锦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这种场合,为啥子皇太后不到?”
“她生病了。”
“生病?昨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嘛,你还让曹吉祥把她送回去睡觉......”他猛地止住说话,僵硬地抬起头,看向台阶下面的曹吉祥,甚至都听到了自己脖子扭动时的骨结声。
站在内宫太监最前面的曹吉祥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一样,隔着十几米朝他看去,微微躬身。
朱泰野没有说话。
他的脸被反射出来的日光照耀着,每一根胡须里面,似乎都有一个太阳,阳光从间隙中照到朱阳锦的脸上。
孙太后是朱祁镇的亲生母亲,权力很大,威望也不小,有她在一天,就有人心不定,对朱泰野而言是一个阻碍。
朱阳锦闭上了嘴。
身后,朱祁钰已经回过身,从太监手中拿过一个黄金盘子,双手高高举起,头看着下面的台阶,一步步走了上去。在离台阶还有三级时,朝站在最上面的朱祁镇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