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孝宽点了点头:“这我是晓得的,乡兵训练的时间毕竟有限。其实官家也从不指望用乡兵在正经战场之上,即便是保甲新法渐次推行开来,朝廷也从来没有因此减少当下禁军数量的意思。王相公所谓‘藏兵于农’,更多时候倒也只是为了辩驳而嘴硬罢了。”
这话倒也不假,王相公的变法路径中虽说是有裁汰禁军这一项,但禁军的裁汰从来都是以整编为手段,事实上并没有太多削减。
即便是有些地方撤销部分禁军军号,也从来都不是以当地有乡兵可用为理由的。
吴希没有顺着王相公嘴硬不嘴硬往下说去:“曾公,乡兵的弊端可不仅仅在战事上面,若仅仅如此的话,只要不把他们当作军事力量作倚仗也就是了。乡兵最重要的破坏力,还是体现在影响生产上面。”
曾孝宽微微蹙眉:“这不是又说回来了吗?冀之还是觉得保甲新法的改进,该在缓解百姓困顿上使力气?”
吴希摇了摇头:“曾公,不是我说回来了,而是朝廷推行保甲新法虽然目的上,不以百姓民生为重点。但在实际影响层面,却终究是以影响百姓民生为最甚。”
“冀之不妨详细说说。”
“是。保甲新法对百姓的影响,看起来似乎只是影响农活罢了,且当下也的确只是如此。但依我看来,以后恐怕还会造成更大的动乱。一方面是百姓为了逃避保甲新法,难免会有些过激的反应,曾公听说有人为了不服这等苦役,已经有自断臂膀的事情了吗?”
曾孝宽点了点头:“是有此事,不过那只是百姓愚钝,不晓得到底什么是保甲法。还以为要去北面或者西面战场上送命,才做出此等骇人听闻之事罢了。”
“此事的确是百姓愚钝,但曾公觉得只是百姓愚钝吗?前汉建国之初,以黄老之学为治国之本,崇尚所谓的无为而治。虽说这种方法放到如今绝对并不合适,但道理总是相通的,那就是国朝政策每变动一次,百姓们就要惶恐一次。”
曾孝宽闻言不由失笑当场:“冀之倒是与文潞公等人想法颇为类似,你这般年轻,竟也如此崇奉保守之道吗?”
吴希郑重摇了摇头:“不是崇尚保守,变是一定要变的。当下国朝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的确是到了穷则变的时候了,但是如何变总归是有说法的,不过且不说这个。”
“冀之想说的另一方面是什么?”
“另一方面在于乡兵难制,如今的义勇、强壮也好,以后的保甲乡兵也罢,都不可能避免乡兵难制这个问题。”
“乡兵难制从何说来呢?”曾孝宽明知故问。
面对这个问题,换做以前吴希或许还难以解释,毕竟当初他得出这一结论的理由,是出于对后来历史脉络的了解。
也即是此后十数年间,保甲乡兵发起的此起彼伏的起义和暴乱。
不过此刻,他却是拥有了更加充分的理由。
“曾公以为我在潞州时,那位李都监是从何处拉来的兵马?没有枢密院调令,即便是一州兵马都监,也是绝不可能大规模调动禁军来着。”
曾孝宽闻言恍然,吴希此前当然在第一时间,便将在潞州的事情对他做了通报,不过却在许多细节处说得不够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