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安轻声道:“纵观身在长安君府一年以上者,勿论门客还是仆从宦官,谁人不曾浴血奋战?谁人不曾上阵杀敌?”
“是故,侄儿并非为长安君分说,而只是以为,事实如此。”田角的脸色愈发难看,田假则是伸手按住田角的手,轻轻摇头。
卦夫的余光自田假众人身上收回,左手打出一个手势,一条命令便借由手势隐蔽的传达至队尾。
待到千名家兵尽数入府,所有家兵齐齐转向韩夫人,拱手齐喝:
“卑下,拜见夫人!”
嬴成蟜也终于温声而呼:“儿成蟜,拜见母妃!”
韩夫人展颜而笑,目光满是温和欣慰的看着嬴成蟜呼道:“吾儿能平安归来,母妃心甚慰之!”
所有门客、仆从、宦官齐齐拱手,所有侍女、宫女、姬妾齐齐躬身,同声高呼:
“恭迎君上凯旋!”
嬴成蟜面向众人,笑而开口:“劳诸位先生来迎本君,亦谢诸位代本君留守长安君府、坐镇后方,助本君敢于前线奋勇厮杀而无后顾之忧!”
一众门客拱手再礼:“此乃吾等之幸也!”
嬴成蟜拱手还礼,温声道:“本君欲与子畅饮畅聊,以叙久别重逢之情。”
“然,本君方才灭国而回,昨夜又于宫中彻夜议政,略有疲累。”
“五日后,本君设庆功之宴,拜请诸位皆至!”
这话倒不是托词。
嬴成蟜已经十三个时辰没有休息了。
但凡给嬴成蟜一张软榻,嬴成蟜倒头就能酣睡不起!
门客们也不觉薄待,笑而四散。
嬴成蟜又看向一众家兵,声音愈发真诚、温和的说:“此次出征近半年方才回返。”
“本君予子三日休假,子且先家去,看看家中老少妻儿。”
韩夫人接着说道:“临出发之前记得先去寻博康(长安宫宦丞张铭)。”
“孤为诸位皆备了薄礼一份,必当带回家中!”
家兵们可不会和嬴成蟜客气,拱手笑呼:“唯!”
但却只有八百名家兵离去,仍有两百名家兵走向长安君府四周的战略要地,拱卫着长安君府的安全。
待到门客、家兵们尽数散去,嬴成蟜的目光投向始终站在韩夫人身后的妫灵、姬薇和芈恬,笑着张开双臂。
早就忍了许久的姬薇好像看到飞盘的哈士奇一样,迈开大长腿就跑,结果刚刚弹射起步就被芈恬扼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姬薇水汪汪的狐狸眼可怜巴巴的看向芈恬,却见芈恬轻轻摇头,又推了妫灵一下。
许是借了芈恬的力气,亦或是借了芈恬给的勇气,妫灵一言不发、泪流满面的带球冲锋,一记头槌直接撞进了嬴成蟜的怀里,带着哭腔的低呼:“主君~!”
双臂环抱着怀中柔软,双手轻轻拍打妫灵的后背,嬴成蟜没有说那些安慰人的甜言蜜语,只是温声道:“汝父王建已亡,汝父田建却尚存。”
“王令汝父居于共地,又令汝季兄轸为修武县县丞。”
“日后有田轸从旁照应,汝父虽然再不会有为王之姿,但却无性命之忧。”
妫灵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听得嬴成蟜如此言说,妫灵的泪水却再次决堤,缩在嬴成蟜怀里哽咽着说:“主君~~!”
“灵儿已听族人们说起了此事,若非主君臂助,家父定然难逃此劫,无须几年必亡于共!家兄亦会因冒进而被大王怪罪,甚至是被大王处斩!”
“家父、家兄能得这般优待,皆是主君之恩也!”
“灵儿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主君!”
嬴成蟜还是没有说什么安慰人的甜言蜜语,继续温声道:“本君在令人封锁临淄宫之前,率先亲入临淄宫带出了汝母郑夫人,回军途中又令府上家兵照看郑夫人,以保郑夫人不受伤害。”
“昨日大王赐本君美姬百人,本君便将郑夫人列入了名单,今天入夜之前,宫中便会护送郑夫人前往蓝田县。”
“汝当好生休息,再施以粉黛,而后便可去见汝母。”
嬴成蟜的声音多了几分玩笑:“可切莫让汝母以为灵儿在本君处受了苛待!”
郑夫人的身份首先是战败国的俘虏,其次是故齐夫人,再次是故郑王室后裔。
至于妫灵生母的身份?除嬴成蟜之外,遍观大秦高层没人在乎!
所以让嬴政将郑夫人以美姬的身份赐给嬴成蟜做侍女,是最简单粗暴又高效的方法。
但嬴成蟜如何能允许一名在故齐后宫中冲杀到夫人之位的女人留在自己府中,成为府中不良氛围的隐患?
是故,嬴成蟜没有询问妫灵的意见便将郑夫人安置在了蓝田县景府隔壁。
如此,不止可以让长安君府的后院继续保持平衡、清净,还能对芈恬的母族加以制衡。
妫灵隐隐明白嬴成蟜此举的目的,但对于妫灵而言,这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母妃不止还活着,更还没有因亡国而饱受折辱摧残!
妫灵心中涌起无与伦比的感动,以至于她根本无法用言语表述,只能更紧的抱住嬴成蟜,边哭边呼:“主君~主君~~主君!”
嬴成蟜轻轻拍着妫灵的后背,温声宽慰:“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未来的每一天,都会比之今日更灿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