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倒是有趣,出门不仅要带丫鬟,还要带一个护卫、一个医者,你很会享受啊!”云老爷打趣道。他才不相信沈熠的鬼话呢,若真是怕受伤,为什么不带男护卫和男医者呢?
沈熠也不想掰扯此事,于是道:“云老爷,我们还是说正事吧,再拖下去,我怕是还没吃到饭,外面就要宵禁了,您也不想看到我饥肠辘辘又无家可归吧?”
云老爷摇了摇头道:“其实并没有什么要事,只是想和你随便聊聊。有人告诉我,你是个值得注意的人。我也很好奇,你以前在京都的名声可不是很好,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就让人改观了呢?而且捣鼓出了这么多新奇的东西,就像这炒茶。说实话,我派人调查过你,可惜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因而才想亲自与你谈谈。若是满意的话,我们也可以合作做生意。”
“云老爷看着可不像个商人。”沈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道,“哟,还是我那茗香楼新近炒的红茶,不过这味道差了点。乖丫头,帮我记着,回去给易茗写个条子,让她好好教一教这些茶师,炒的这是什么东西,浪费茶叶。”
“是吗,那沈爵爷觉得我是什么人?”云老爷放下茶杯,严肃地问道。
“这我可不敢乱说。”沈熠道。“云老爷,您还是别叫我‘沈爵爷"了。不过一个小小的子爵,无权无实,还是沾了我爹的光。这京都有权有势的人一抓一大把,哪能有我的份儿。”
“听你的意思,你是嫌这爵位太低?”云老爷有些想为沈熠挖坑。
“这倒不是,只是我不愿离开我娘。您既然调查过我,想必也知道我与九公主有婚约。这京都可没有九公主的府邸,她要是真的嫁给我,我就只能去封地了。”沈熠有些伤感地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有机会再活一世,只想好好地珍惜眼前人,想和最亲的人待在一起。这也是我为何变化这么大的原因。我想好好地活着,活得有意义一些,做一些有价值的事,至少不让我的家人再为我担心,要是有能力、有机会再帮得到一些人,那就更好了。”
云老爷的眼眶有些泛红,似乎深受触动,不停地念叨着“珍惜眼前人”。
沈熠见他的样子有些奇怪,担心出了什么问题,急忙道:“云老爷,您没事吧?”
云老爷依旧念叨着“珍惜眼前人”,根本不搭理沈熠。直到开始上菜了,他才清醒过来。
“幸好,我还以为您魔怔了呢。”见到云老爷恢复原状,沈熠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
“你年纪轻轻,见识却不一般,看来卢老太傅说得不错,你确实值得关注。”云老爷道。
“您也认识卢爷爷?”沈熠脱口而出,接着又有些尴尬地道,“我就多余说这一句,能独享临仙楼顶楼雅间的人,认识几个朝廷的大人物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卢爷爷"?你与卢老太傅关系很好吗?”云老爷有些好奇。
“也谈不上很好。只是他老人家说与我爷爷交情不错,故而也让我叫他爷爷。”沈熠道。
“原来如此。也是,卢老太傅与老镇国公也算是同道中人了,两人虽然一文一武,但对很多事情的认知都是一样的,甚至喜欢的人……”云老爷突然打住,正色道,“算了,不说这些了,还是先吃饭吧,你不是说饿了吗。”
晚宴很丰盛,好多沈熠前世听都没听过的山珍海味被一一摆上餐桌,甚至还有一些野味。沈熠一一看过去,有通花软牛肠、缠花云梦肉、金银夹花平截、青凉臛碎、葱醋鸡、乳酿鱼、单笼金乳酥、分装蒸腊熊、七返膏等十余道菜。
“吃吧,别客气。可能味道不如你的望月楼,但也是值得品尝的。”云老爷拿起筷子,径直夹了一块炖得非常入味的熊掌。
“这么多,我们吃得完吗?”沈熠不由得大吃一惊。此刻美食在前,沈熠竟有些犹豫了,他们两个人要了这么大一桌子菜,若是吃不完,就只能倒掉了。可他来的路上明明还见到了那么多乞丐的,他们多是老人和孩子,衣衫褴褛,形容枯槁。这一刻,沈熠总算理解了什么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了。
“怎么不动筷子?是不合口味吗?”云老爷道、据他的调查,沈熠可是号称“唯美食与美女不可辜负”的人,如今美食有了,莫非是要让自己给她找美女不成。
“不是不合口味,是觉得有些浪费了。”沈熠摇摇头,突然露出一副狡诈的神色,笑道,“云老爷,要不您留下几道喜欢吃的,其他的让我打包吧,这么多好吃的,我娘还没吃过呢。”
云老爷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就连身后的芸儿等三人也感到震惊。过了一会儿,他默默地选择了其中六道菜,其余的连碟子一起交给沈熠打包了,沈熠这才开心地吃了起来,又让那个叫“令狐”的汉子再拿来三副碗筷,递给芸儿等三人。她们虽然不能一起上桌吃饭,但沈熠会将桌上的菜夹给她们,看得云老爷直咬牙。
吃饱喝足之后,沈熠拍了拍肚皮道:“云老爷,多谢款待,不知您打算与我做什么生意?无论是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只要您想,我都可以与您合作。”
“生意的事先不着急,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需老实回答。”云老爷很是正经地道。
“好,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您请问。”沈熠“吃人嘴短”,自然不好拒绝。
“第一个问题,自古以来都是重农轻商,你是镇国侯的儿子,为什么还要选择做商人?”云老爷问道。
“做商人当然是为了赚钱啊。”沈熠道,“虽然历朝历代都号称重农轻商,但农民真的有被重视过吗?朝廷每年大部分的税赋都是靠盘剥农民得来的,可农民呢,他们在这片土地上辛辛苦苦一整年,到头来却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无法保证,甚至连属于自己的一块土地都没有。反观商人,他们掌握了这个世上除皇帝以外最大的财富,可每年提供给朝廷的税收又有多少呢?这到底是重农轻商还是轻农重商?”
“可是,朝廷向农民提供土地,农民向朝廷缴纳税赋,自古以来便是如此,难道不对吗?”云老爷反驳道。
“自古以来?又是自古以来,自古以来便是对的吗?”沈熠有些激动,他正视着云老爷道,“我曾经读一句话,说是‘天变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不足法。"若每个人都相信这所谓的‘自古以来",那陛下登基之后为何要停战止戈,学先帝那样继续打不就行了吗?”
云老爷陷入了沉默,直接告诉他,沈熠的话是对的。可是,如果农民不向朝廷缴纳税赋,那国库怎么办?盛朝的税法大部分都是针对农民的,没办法要求商人。他突然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