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涣抬头向南望去,见高峰连绵,如屏风般横挡在前,就问管家,“这院子里夜里点灯吗?”
管家道,“入夜时候灯都点着,有五六盏,那时候这院里正忙,酉时之后只点一盏,到了亥时,就全熄了。”
“也就是说,亥时之后,这院里没有灯火。”
“没有,不仅这里,整个大宅都没有灯火,这个时候大伙都差不多睡了,在院子点上灯也是白费。”
“发生凶案那日,这个院里亥时之后可曾点着灯?”
管家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你确定没有?”
“没有,每晚睡前,我都会挑灯到各院巡视一番,如果看到这里点着灯,我会熄灭的。”
杨涣又转向壮汉,“到公堂指证凶犯的人,是你吗?”
壮汉道,“是小人。”
“你叫刘满?”
“是,官爷,小人是叫刘满。”
“你在刘闵公家干了几年了?”
“小人自小就在刘家,小人是孤儿,差点饿死在路边,是老爷慈心收留了我,我的名和姓也是老爷赐的。”
“嗯,你在公堂上曾说过,那个凶犯与强盗有勾结,是怎么回事?”
“哦,是他亲口告诉小人的,小人问他自哪里来,他说从上邽来,还说误了赶路的时辰是因为路上遇到了麻烦,小人寻思着自上邽来必要经过一段险路,那里常年聚着一帮山匪,专劫过往的车辆路人,我就问他是不是碰了劫匪,可他说不是遇上劫匪,是遇上熟人了,小人因此认定他必与山匪有勾结,官爷你想啊,过那段险路,就算拉成队聚成伙过,也免不了被山匪敲一杠子,何况他一个单车跑路的,若不是和山匪有勾结,怎会这般胆大?”
“你说的那段险路就是鹰盘山吧?”
“正是那座山。”
“那里的山匪有没有骚扰过你们这个村吗?”
“没有,”管家接话道,“从来没有,这里是刘家村,我家翁公德高望重,为众乡里所敬服,贼匪向来不敢接近刘家村。”
刘满也兴奋地插言道,“我们家大少爷二少爷都在郡府里做官,我们家老爷也是退隐在家的官,有谁能那么不识相,敢跑咱刘家村来惹事?”
“倒也是,”杨涣冷冷地应道,抬头看看天色,对管家道,“我们要在这里盘桓一些时日,这里也别无住处,只有讨扰贵宅了。”
“几位都是贵客,是负了官家差事来的,我们理当竭力款待,怎有讨扰之说?”管家道。
“我们就住那里吧,”任回一指鞠歆曾住的屋子,“我看那条大通炕足够睡下十几个人的。”
管家忙道,“哪敢,哪敢,这都是给下人们住的地方,几位是贵客,应住在中庭厢房。”
“不必了,”杨涣指了指立在院中的差役,“把他们安置到厢房住就行了,我们俩就住那间房。”
“这,这……哦,”管家似也明白些什么,道,“在下猜,二位这样的安排许是为了便于查案,在下只能遵从,只是太委屈二位了。”
任回一笑,轻摆一下手,“不妨事,也不是为了查案,我们俩都是粗人,嗓门大声音高,睡这地方自在些,图个不受拘束而已。”
杨涣瞧着任回略一怔,随即便是会意地一笑。
山村的夜来很特别快,刚刚还看到山峰的尖角上还钩着一抹血红的残霞,不经意的转瞬间,就突然发觉自己已经陷在了一片昏黑之中,令人感到意外还伴着些许的恐惧。
吃过了晚饭,杨涣就把他的手下甩在了厢房,和任回向外院去。
陪在他们身旁的仍是刘满,挑着灯,给两人照路。
走到外院,果然看到院内挑着五盏灯,下人们和雇工都在这院里忙事,下人们忙的是伺候主人家的衣食洗涮,雇工则要为明日地里的农事做些准备,忙碌中还要聊上几句,许是因为宅中正办丧事,大都压着声音说话,因而虽显得忙碌却不热闹。
杨涣就对刘满说,“不用你陪着,你忙你的去吧。”
刘满微躬了下腰,“我已经给两位官爷铺好了床,被子、褥子都是新的,两位尽可安稳的睡,茶水也备好了,就放在炕桌上,也是上好的新茶,专待贵客用的,二位若是有差遣,就喊我,我就住在那边,离着也近,能听到。”
便用手指着一间屋子,果然相距不足五六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