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特恍悟,道,“是啊,难道…有高人为陈氏兄弟指点?”
何巨微一点头,道,“或许有此善谋之人,然而以前疑来看,其疏漏甚大,若人能善谋,何至有此疏漏?”
李特思索着道,“这倒也是,半途拦截我,却只为废我,这做的是小人寻仇报复的勾当,若我是寻常百姓,无凭无据之下无法落罪到陈氏兄弟身上,但若害的是公人,即使无凭无据,也会把陈氏兄弟弄个家败人亡、生不如死,其中利害他们不会想不到。”
何巨微微一笑,“也许,设谋者就是要做成寻仇报复的样子,至于陈氏兄弟将来怎样,却不多想。”
“先生的意思是?”
何巨又是一笑,并不直答,只轻捻须髯,瞧着李特道,“巨若所料不错,悍贼程老三此次作案,劫的应是朝官,而且还是害了人命的,是否如此?”
李特微一犹豫,道,“是,程老三劫掠了一个致仕还乡的朝官,那朝官不仅携带了大量金银,还叫着他仍在朝内为官的儿子带了随从护送,不想这程老三凶狠异常,劫掠了财物不算,还将那致仕官员和他的儿子及一干随从家仆杀了个七零八落,仅逃走了两个仆人,此事震惊了朝堂,下严令拿贼,扶风贼曹四下张网,各处严查,周边各郡也都调派人手守住要路,以防程老三窜入。”
何巨道,“这就是了,程老三之前作案,劫杀的虽是商贾富户,但都是民,这次劫杀的却是官,官府自是要穷追到底,想那程老三在劫杀时定是不知被劫者的身份,故尔闯此大祸,此时,他也必慌慌不可终日,绝不会如以前那样狂纵,在官府严密捕拿下,他会选择逃窜至邻郡躲避,我看遍扶风界内,东面人密繁绸,必不会东去,南渡渭河,渭南是程老三未曾踏足之地,不熟之地他不敢去,所以,他只能北去,或者西来,北面有安定、新平、北地三郡,程老三此次作案是在扶风之东,与新平、北地最近,官府卡守必然严密,程老三诡滑,必不走此二郡,若去安定郡,自郡东走,必要经过岐山,岐山有扶风王别宫,戒备颇谨,并设有两处屯兵营,此去无疑是自投罗网,那么,他就只有一条路,西来——”
说到这里,何巨的目光投向了汧县方向。
“先生的意思——”李特惊讶地将目光也投向了汧县方向,“程老三就在汧县?”
“确切地说,应该就藏身在曹家镇附近,自作案起至今,已有七八日,自郡东来此,须昼伏夜行,且夜行又不得急驰,恐为人觉,所行只选择偏僻小路,故尔五百里路六七日才至。”
“那么他和陈氏兄弟是有勾结的?”
“或有可能,也许没有。”
“遣人半路拦截于我,当是出自程老三之谋?”
“卫督设卡陇关道,断了他逃入略阳的路线,他自是想除掉你,但杀卫督不仅会惹来麻烦,更昭示了程老三的去处,若是做成陈氏兄弟寻仇报复的假象,官府就不会有其他怀疑,到时,只拿陈氏兄弟顶罪即可,而若卫督身遭不测,则陇关道兵无主帅,人心慌乱,程老三即可趁机过关,潜窜略阳。”
李特惊诧地打量何巨一番,像是在重新认识面前的这位多智的先生,然后道,“果如先生所言,那么,明日一早,即可遣李攀的从人回去禀告,大发衙差县兵捕拿程老三。”
何巨摇头,道,“那时已晚了,程老三惊弓之鸟,击卫督不中,必然会立即选择他途逃窜,自此地沿陇山向西北行二百里,即入安定郡,此路人迹罕至,多峻岭密林,官府不能设防,程老三众匪奔行三两日后,即可入安定郡。”
李特心中陡急,道,“若是这样,程老三白日里知截我不果,入夜即走,此时岂不已在路上了。”
何巨却稳稳道,“卫督莫急,北去安定这条路,少有人烟,贼匪一定要备足食物才能走,而且,北行路林密多险,最不易夜行,贼匪只能白日行走,所以,我料他们必在晨晓时出发,算时辰,寅时最吉,他们当在寅时启程。”
李特将讶异的目光从何巨身上移转到天穹,望了望,道,“现在还未到亥时,我现在就遣人去汧县,快马不歇,子时就能到汧县,若能在丑时前发兵,寅时之前就能赶到曹家镇,只是——”
李特忽嘴上犹豫,没有继续说。
何巨却接道,“只是,怕所料不确,兴师动众,调来大批官差,却空忙一场,引得汧县上下怨责,卫督是虑此事吧?”
李特并不直答,只是微皱眉头,道,“但若果如所料,失去这个捕贼良机,却更加可惜。”
何巨也微皱了下眉,道,“还有,虽然知道贼匪在曹家镇附近,但却不能确定在哪个村舍中,不能确准位置,倘若大兵发来,乱搜一气,惊走了贼匪,仍是不妥。”
李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道,“这却也是,”略一思索,道,“我这边有兵差百人,分两队轮值守岗,守关卡为要务,人不可缺,但关路险峻,一夫即可当关,今留下六十人,彻夜警惕,谨防悍贼闯关,我且带四十名精干直抵曹家镇,摸排查询,查出贼匪藏身处,一举围拿,就不必劳动汧县衙府了。”
何巨摇头,“不妥,一则,卫督之责在守界关,协助办案,入界内拿贼,尽夺扶风曹衙的风光,恐为其府衙所怨憎;再则,悍贼虽人数不多,但熟知地形,又为亡命之徒,卫督虽勇,但仅四十名兵差恐难尽拿众悍贼。”
李特的眉头已拧成了疙瘩,他想了想,道,“罢了,拼着被汧县府衙怨责,我就把他们从被窝里扯出来,到曹家镇忙上一夜,只是,我仍要先去曹家镇,查出贼匪藏身处,待衙兵来时,再行捕拿,若衙兵未至,我也可先拖住贼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