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捕思索片刻,“若说煞贼与暴民勾结,绝无可能,暴民结众守护杨宅本就是为御贼人侵袭,哪里会勾结一起?至于殴打公差,是因为误把公差当成了贼人,所以,自知错伤公差后,众暴民才一哄而散,那些躲进山中顽抗的,必是由于惧怕追究罪责而行此极端之举,如今,真正的贼人就在山上,也必然会去攻那所宅子,暴民们恐怕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抗拒,绝不会勾结在一起,我看这山中宅院墙高且坚固,饶是四十二煞凶悍,也未必即就攻下,若能拖个一天半日的,待我大军赶来,这股贼匪将就此完全剿灭,再无遗患。”
一军校道,“这样却是堪好,可尽快将此事禀告给县令大人,请求大人增调兵马过来。”
资深军校摇头,“县府里的兵都在这里了,调兵也只能从郡府那里调,可是,自此地到县府,县府再到郡府,郡府兵再到这里,这来来去去的一番折腾,至少也要两天时间,贼人恐怕早已去得无影无踪了。”
贼捕道,“如今是非常之事,当择非常之策,行非常之举,自此向西,骑快马不间歇,行一夜可达郡府,可自镇中征好马三匹,差人西达郡府将此地状况禀于太守大人,请速发兵马,再别选一差,东南下奔县府,向知县令大人禀明此地危状,并告直达郡府求兵事,想县令大人必不会怪我等越级之事,我计算,郡兵若兼程急行,来此最慢不过明日傍晚。”
资深军校道,“毕竟还要等这一夜一昼,难保贼人不会趁此脱逃。”
贼捕道,“围山,分兵封住要路,不使贼人突出。”
资深军校摇头,“不行不行,这山虽不广大,但我们这百十官兵根本就围拢不住,况且贼人凶悍,攥在一起都未必挡得住,更何况分兵据守?”
贼捕一笑,“我还有个疑兵之计,或许顶用,”见众人都用期待的眼神看自己,便有些得意地道,“我们连夜即刻分遣人等到镇中和附近的村里,宣称,白日里凡聚众至杨宅殴打公差之人俱已查明,虽然众民所为事出有因,俱是感杨家之恩行忠义之举,故此误伤公差,但是国法难容,必究其罪,然而现今,众民真正所御之贼已被官兵追至山中,正做困兽之争,因山广林茂,官兵人少,故广征村民义勇共剿贼匪,凡应征者,聚众滋事及误伤公差之罪可一概免除,若有亲友涉罪,凡应征可免亲友罪,如此一来,我估计至少可得三四百乡勇,再由官兵分领,锁围此山,且大造声势,必能吓阻贼人不敢犯险。”
众军校听了,皆击掌赞妙,于是,几人又详细计议一番,分领事务,便各自行事去了。
夕斌又回到了山洞,薛松终于松了口气,他身边的气味正顶得他想吐,尽管那些气味都是他的泄出物散发的,夕斌走时留下一个便桶,就放在他身旁,但那不是一个真正的便桶,是一只不知何时弃在洞中的陶罐,也不大,只一夜半天,就快要溢满而出了,覆在罐口上的草席本就盖不住里面的气味,直熏得薛松早没了继续吃肉饮酒的兴趣。
夕斌一声不响地给薛松处理掉身旁的气味,又将锁在洞壁上的铁链松开,让薛松可以更自如地伸展双臂。
薛松却一直瞧着夕斌,似乎瞧出了什么端倪,便是一笑。
“你这么心事重重的,一定是遇到大麻烦了,是吗?”
夕斌并不理他。
“让我猜猜吧,嗯……,官兵来了,又退了,是吗?”
夕斌瞧了他一眼,没说话。
“官兵,县府官兵,特别这清水县的官兵,多是未经历战场撕杀的,其实就是一群饭桶,即使是饭桶,不管是民还是贼,见着了还都是很害怕的,可是,官兵却退了,在这陇西地界,能让官兵害怕的贼不多,而能出现在这里的,恐怕只有一股,那就是西凉四十二黑煞,是我的兄弟们来了,是吗?”
夕斌又瞥了薛松一眼,并不显惊愕,似乎早料到薛松能猜到这一切。
薛松瞧着夕斌的神情,点点头。
“不错,我猜对了,只是,清水县远离凉州,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我算这时间,太紧,况且我大哥的性子虽然暴躁,但在大事上却很持稳,深入秦雍,四面环敌,仅凭我四十二煞行事确有些势单力薄,一定会联合其他兄弟相帮,这还要耽搁一段时间,那么出现在这里的兄弟必是轻骑兼程而来的,想是,人来得不是很多,应是由我家老三带着。”
夕斌盯了薛松一眼,似乎微点了一下头。
“你现在又回来了,很坦然地回来了,这把刀,你去的时候是这样缠的,回来时,只有刀柄处动过,刀身没动,你和我的兄弟们没有动手,是了,老三行事谨慎,没有把握的事他不会做,他带着兄弟们也退了,当然,不会退得很远,他在等我大哥来,若仅你一个人不可能让我三弟退却,你也有帮手,谁呢?应该是一帮乡勇。”
夕斌即使不怀疑薛松料事精准,此时也有些错愕,他盯着薛松愣了片刻。
薛松却苦笑地摇摇头。
“兄弟们以义字为先,拼着性命来救我,实是我之过啊,此番,我四十二黑煞恐是在劫难逃了!”
夕斌倒是奇怪了,他的奇怪从他的眼睛里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