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垚看着朱厚照,迟疑了一下开口道:“那臣就直说吧,孔孟之后,董子之前,儒者为帝王师,董子之后朱子之前,儒者为帝皇友,朱子之后儒者为天子门生,陛下如何看待其中变化呢?”
这话其实是值得商榷的,但朱厚照明白了他的意思,眉头皱紧有些举棋不定了。
沉默了半晌后才开口,艰涩的问道:“先帝仁厚,可谓视大臣如友了吧,可并不能改变文臣侵袭皇权,这……”
陈垚点头附和,承认他说的没错,但还是反驳道:“君权相权之争不是大明才有的,自始皇帝一统天下后这事就发生了,不能当做借口奴视臣下,陛下应当做的是平衡权利,而不是羞辱士大夫,才能让人甘心为己用。”
朱厚照皱眉道:“朕羞辱过大臣吗?”
陈垚正色点头道:“是!陛下登基十四年,从未有过大恶这点臣承认,但的确羞辱大臣,刘瑾当年把大臣戴枷示众,陛下不会不知道,还有廷杖大臣、下跪午门等,如何不是羞辱。”
“这……”
朱厚照无言以对,的确这些事都发生过,虽然最大规模的廷杖大臣事件还未发生,但之前并不是没有过。
想了想他只好狡辩道:“这是惯例,不是朕自创的刑罚。”
陈垚点头说“对”后,郑重的说道:“太祖太宗是马上皇帝,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咱们先不论,但仁宣和先帝,陛下可查到过他们干这事了吗?”
朱厚照迟疑着回答道:不曾”,陈垚马上接上去道:“那为何陛下要继承这不合时宜的惯例,祖宗之法不合时宜就当改之,这才是强国之道。”
“好吧,你赢了,朕今后不再干这事行了吧?”
第一次见到朱厚照很委屈的模样,陈垚笑了一下,马上肃容道:“陛下可知廷杖的危害有多大吗?”
朱厚照满脸不解的望着他,让他继续。
陈垚叹口气道:“廷杖大臣那是把士大夫的脸面都扒光,当士大夫不再有尊严,那他们将在无底线,陛下明白,草民无底线只能影响身边寥寥之人,士大夫要是无底线,那影响的将是整个天下人,这也是为何汉唐宋等王朝要养士的目的,说句大白话吧,大盗不可怕,但大盗有文化就很可怕了。”
朱厚照恍惚了一下,低声自语道:“有道理呀!太祖爷当年其实很难成事,但李善长等人加入后才成事了。”
这话陈垚才不去接,但他明白朱厚照这回是明白了,世人以为大明朝建立,功勋最大的徐达、常遇春等名将,其实错了。
任何起义军,没有智囊的加入都是无法成功的,任凭你兵法如神,战无不胜,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李善长之所以被尊为六国公之首,正是这原因。
后世流传着刘伯温神机妙算的故事,可为何刘伯温仅仅是伯爵,而他是公爵,说白了故事只是故事罢了。
就像后人认为杨家将是北宋最厉害的将门,其实杨家是将门中最差的一个,而且还不是杨继业这一支,是他弟弟才是正经的将门。
事实上李善长为朱元璋规划了纲领,才有老朱稳固的地盘可以高筑城、广积粮、缓称王的后续。
要不然朱元璋只能当個流寇,到处厮杀、无法补充后勤,最终把自己折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