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夜幕已经降临,鲜少露面的王国居然出现,在各处军帐走访,只传递了一个信号:前方李庄饥民暴动,阻击我军,须不分长幼,悉数斩杀,不留活口,粮草食物皆收缴充军!
戌时,骑兵当先锋,李自成所部断后,浩浩荡荡朝前方的村庄攻去。
很快,前方火光四射。李自成他们的队伍赶到时,村庄已一片废墟,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李自成一声令下,三百多人开始打扫战场,收拾粮草食物。
田明亮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死尸,还有不少小孩老人,有的死状凄惨,不过大部分显得很安详,看样子尚在睡梦中就被结束了性命。
这是个不小的村落,规模跟米脂县的李家站差不多,初步估计,被屠杀的村民得有六百人左右。整个村落没有一个活口。
田明亮有些晕血了,心里一阵阴郁和气愤。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就这么被官军无差别攻击,何等残忍啊?这分明就是一场屠杀!只为那该死的粮草和肉!
这一战,抢掠了未来半个月的粮草,还有猪牛羊鸡若干,运粮草辎重的空车又满当当了。
这晚,饿了一天两夜的将士们,吃到了热乎乎的宵夜,有肉有酒,将士们的不满情绪一扫而空。
王国亲自训话:“延绥边军开拔直隶,路遇乱民暴动,边军将士英勇无畏,果断出击,斩杀暴民七百有三,一举平定暴乱!初战告捷,军心大振,速拟文书,快马加鞭呈报总兵府!另须奏明,军中粮草严重匮乏,请拨饷银万两,以维持军营开拔至直隶。全军就地休整十日!暂无战事,不得荒废操练!”
这晚,田明亮睡得一点也不安稳,一直在做噩梦,梦见自己吃了人肉,被吃者从地里爬出来,索要他的肉。
惊醒之后,见李过正坐在自己身旁,亦是满怀心事。
李过见田明亮惊坐而起,询问道:“叔父,可是梦靥了?”
“哎!贤侄,你说我们这跟土匪有何分别?”田明亮的情绪有些波动,低声问道。
李过深呼吸一下,缓缓道:“侄儿发现,自我部进村以来,叔父您就恍恍惚惚,心神不定。乱世将至,即是如此。若不这般,我八百多将士不日即将饿死,或哗变迭起!叔父还需及时调节心绪,不可如此郁郁寡欢也!”
“贤侄,我不想留在这军中,干烧杀抢掠之勾当了。”田明亮直言不讳道。
李过正色道:“叔父,恕侄儿多言,你我都是通缉要犯,脱离这军队的庇护,人生地不熟,又待如何?你我终究只是这乱世中的一粒浮萍,除却随波逐流,还能如何?”
田明亮沉思起来,这李过看起来是个大老粗,说起话来倒是颇有哲理。田明亮自我安慰,反正我没动一刀、没杀一人,我只负责打扫战场,罪孽没有那么深重。
而且,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穿越者,在真实的历史里,这些人本就逃不脱被残杀的命运,自己只不过是个见证者。
军队要在此休整十日,且先在此待着,若下次遇到类似情况,再离开也不迟。
这么想着,田明亮才算舒了一口气,但心中的块垒始终没有消散。
接下去十日,是按部就班的训练,每天有饱饭吃,偶尔还有一顿肉。王国打给总兵府的报告,石沉大海,没有等到哪怕一两军饷,甚至连回信都没收到。
第十一日,军队带着五日粮草,开赴下一站。好在沿途都是小县城、大集镇,再没有行盗匪之事。
田明亮他们行军五日后,军队进入山区,又断了粮草。不过,之前就有探子探明,三十里之外有一处村庄,规模适中,大约两百户一千二百人。故技重施,抢他一把,又能维持一段时间了。
又一轮的“剿灭暴动”,故技重施,泛善可陈。此处村庄穷得可怜,搜干搜尽,只抢到了不足三天的粮草。
同时,因为是山区,骑兵施展不开,这些村民对地形又熟悉,六成躲进了山林。
八百将士对上一群手无寸铁的饥民,竟然没能完成血洗目标,王国大怒,当即下令,军队就地驻扎,围困山林,每日搜山,务必将“暴民”悉数剿灭。
三天的搜山之战,官军共抓住了七十几名“暴民”,以妇孺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