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基有些激动,感叹道:“天公待李某不薄,派贤弟来解救在下,真乃天无绝人之路也!”
二人一路闲聊着,来到铁匠铺,已是亥时。观察一番,就李过一人在店里,二人便小心进入。
店内烧着炭火,有烧的红通通的铁块,李过正在扯封箱,发出呼呼呼的声音。
见李鸿基这般模样,李过迎上来,握住他戴着枷锁的手,有些惊恐地说:“叔父,听闻您此番受了苦,怎地来到了此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田明亮。
这李过身材魁梧,大冬天的只穿了身单衣,袖口挽到肘关节上,胸膛暴露,浑身肌肉,留着一撮小胡子,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看样子,这个侄子比李自成年纪还大,行为举止还稳重。
李鸿基笑道:“全靠这位贤弟解救,助我逃出了监牢。侄儿,这位贤弟与叔父同年同月生,快快叫叔父!”
“跪谢叔父解救之恩!”李过噗通一声跪地,连连叩首。
田明亮连忙扶起李过,“贤侄多礼了!多礼了!快快斩断枷锁镣铐,让你叔父重获自由!”
“好嘞!”李过答应一声,顺手抄起一把利斧,借用巧力劈了几斧头,锁链纹丝未动。
李鸿基低吼道:“这害人的劳什子,叫我看,如今官府打造之物,最坚固的就是这囚禁人的玩意儿了!”
“叔父莫急,侄儿自有办法!”李过说着,复将斧头放在炭火上烧红,劈几斧头,又去烧红,前前后后也不知道劈了几百斧头,总算逐一斩断了枷锁镣铐,但斧子也成了一坨废铁。
李鸿基跳跃一番,摩拳擦掌,大笑道:“哈哈!总算打破了这劳什子!”他那神态,恰似打破牢笼的猛兽。
“二位叔父打算何处避难?”李过正色问道。
李鸿基朗声道:“艾诏那厮,害我颇惨!且待我与他理论一番,再做打算!”
“李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此之时,恐不便节外生枝,在下奉劝李兄且忍一时之气,避一时之风头!”田明亮劝道。
李过也附和道:“侄儿也觉得这位叔父所言极是!还望叔父三思而行!”
“放心,某自有分寸。你二人且在此稍候片刻,某回去取两件衣裳,去去就回!”李鸿基言罢,大步流星走出了铁匠铺。
李过不安地叹息道:“叔父,恕侄儿直言,此番您解救我叔父,恐是放虎归山。侄儿总有一种不祥之感,以我叔父的性格,今夜恐酿成滔天大祸也!”
“你叔父被人栽赃陷害,心中怒火难平,且由他去吧。无非是亡命天涯,何足为惧?”田明亮淡然道。劝不住他,就由他去呗,无非是个罪加一等。
李过开始收拾衣物,叹息道:“我且简单收拾一番,待叔父回来,侄儿与两位叔父一起逃难去!依我看,叔父落得今日这般田地,全拜我那水性杨花的婶子所赐!”
接下来,李过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述说了经过。
原来,李鸿基的老婆韩金儿,生得颇为俊俏,却天生水性杨花,之前为乡绅家的小妾,与家丁厮混,被赶出了家门。
李鸿基贪恋韩金儿的美色,不顾族人反对,花光积蓄下了聘礼,风风光光将韩金儿娶回了家。
重新嫁人后的韩金儿,死性不改,好吃懒做,行为极不检点。加之李鸿基常年在外,这韩金儿益发如鱼得水,经常与一些乡绅、地痞鬼混。
这些事,族人都是看在眼中的,很多人也曾提醒点拨李鸿基,可他是油盐不进,一如既往地宠肆。
二人闲聊一阵,田明亮打听道:“贤侄,李家站可有一个叫吴毅的人,之前在县衙当杂役。”
“听说过,他们父子二人都当了差狗子。”李过说着,瞟了一眼田明亮的杂役服装,心知自己失言了,连忙解释道:“侄儿口无遮拦,叔父您别多心,侄儿没别的意思!”
田明亮毫不介意,有些惊喜地追问道:“吴毅前几天辞了差事,说要当个乡野郎中,贤侄可知在何处能寻到他?”
“侄儿也只是听闻有此人,并未曾谋面,也不知他此刻身在何处!”李过坦诚地说。
看来,自己只是白欢喜一场,找个人可没那么容易。加之现在自己有罪在身,就更难遇见吴毅了。
丑时,李鸿基猛然推门,站在门口怒骂道:“奸夫淫妇!贤弟,真被你说中了!盖虎那厮不是个东西!可惜让他给跑了!他日遇见,定将取他项上人头!”
“李兄这是......”田明亮惊讶地问道。李鸿基手里还提着一把滴血的斧子,浑身浴血,宛如杀神下凡。
李鸿基喘着粗气道:“今日某已犯下大错,罪加一等。此地不宜久留,二位且随某速速逃离!”
李过二话没说,背起行囊,朝门口走去。田明亮也快步跟了出去。
“贤弟这身服装,难免引人注意,不如褪去!”李鸿基提醒道。
田明亮于是将书吏的衣服脱掉,丢在了一处田野。
“李兄背了几条人命?”逃跑的路上,田明亮低声问道。
李鸿基恶狠狠地说:“某已手刃仇人艾诏和贱人韩金儿,可惜让那盖虎夺门而逃,只砍下了一只胳膊!”
田明亮虽然预料到了今晚会出事,但还是没料到,这李鸿基竟然如此彪悍,连杀两人。看来,自己这回还真是放虎归山。
他认真地询问道:“李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某在军中有一故人,乃定边县人士,贤弟和侄儿且随某投军而去!”李鸿基淡然道,“如今饥荒连连,某又丢了差事,犯下死罪,牵连了二位,军中如今缺兵少马,若能混进去,倒是个好去处!”
“也只好如此了。”田明亮二人别无他法,点头答应。
接下来十多天,田明亮三人昼伏夜出,在逃难途中度过了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