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
禫除(举行祭礼,除丧服)。
拜祭礼结束,群臣换上吉服(朝服),先于文德殿西上閤门奉慰赵祯,然后又前往内东门奉慰太后。(注1)
放眼望去,满朝诸卿皆服绯色朱衣,手持笏板,身穿绯色罗袍裙,衬以白花罗中单,束以大带,再以革带系绯罗蔽膝,方心曲领。
而脚下穿的靴子,也都一样,全是白绫袜黑色皮履。
宋朝官员的朝服,不论是宰执,还是京官、朝官,皆服朱衣,不以衣服颜色区分品级,而是以头上戴的冠梁以及配饰区分。
似丁谓、王曾等宰执大臣,除进贤冠外,还会多加一层貂蝉笼巾。
至于赵祯,他今天穿的却不是礼服,而是常服,红衫曲领,大袖,束以革带,头戴长翅平角幞头。(形制参考封面)
奉慰之仪结束,在閤门司的引导下,百官退场,赵祯也回到了延庆殿。
一回到寝殿,赵祯立刻挥手招来雷允恭。
“明日经筵,有哪几位大臣?”
经筵,乃儒臣为天子讲经之制,既是为天子讲经,自然和普通的上课不同。
除了负责讲经的经筵官之外,不仅史官会到场记录,宰执大臣偶尔也会参与旁听。
雷允恭躬身道:“明日经筵,主讲官是翰林侍讲学士孙奭,辅讲官为翰林侍讲学士鲁宗道、冯元。”
“另,丁相公(谓)、冯相公(拯)、王参政(曾)、任参政(中正)都会参与旁听。”
嚯!
这阵容,够豪华的。
为了给天子讲经,位极人臣的宰辅全都到场,搁在后世,这绝对是难以想象的事。
随后,赵祯又问。
“明日经筵,讲的是哪部经?”
“回官家,安排的是《论语》。”
听到这个安排,赵祯不由暗暗摇头,这群大臣为了第一次经筵取得开门红,也是用心良苦。
天禧元年(1017),自己尚为寿春郡王时,就学完了论语。
明日选择主讲论语,估计是想演一出君臣从容赐对的佳话,好让史官记录在册。
不过,讲《论语》就讲《论语》吧。
‘性相近也,习相远也’,正是出自论语,和他定下的‘性善论’主题,倒也契合。
从明天开始,赵祯要重新定义‘性’之一字!
他要改变重诗赋而轻实务的邪道!
这么做,或许会让大宋少了一批文学家,但和振兴大宋相比,文辞,不过是小道而已。
靠辞赋,治不了国!
经世致用,才是王道!
……
……
……
午后。
政事堂。
任守忠立于政事堂东阶,抑扬顿挫的宣读着刘娥的诏命。
“传太后口谕,户部郎中、知延州薛奎,刚毅笃正,遇事敢言,为政严敏清正,屡有实干,可谓德才兼备矣,宜擢权御史中丞事。”
口谕宣读完毕,任守忠等来的不是‘臣谨奉’之类的话,反而是丁谓的质疑。
只见丁谓缓缓抬头,执礼道。
“敢问任供奉,可有太后手书?”
“如无手书,太后批复的札子,何在?”
虽然丁谓不愿意得罪刘娥,但他现在的质问,却是符合流程的。
国朝政事,自有法度,凡紧要时政,虽由禁中亲决,然一应诏命,仍需交付中书覆查,而后才能颁行。
似‘口谕’这种东西,并不是常制。
毕竟,‘口谕’的风险太大,很容易发生矫诏之事。
东阶之上,被丁谓这般当面质问,任守忠心底不禁生出一丝愠怒。
丁谓的发言,几近当面指控他假传诏命!
然而,任守忠纵使有滔天之怒,也得忍着,谁让人家是当朝首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