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福桥河岸码头下船,韩世忠带领赵莽走到兴庆坊。
相比南城,杭州北城繁华得多,各式民居建筑也未遭到太多破坏。
来到一座大宅院,赵莽抬头一看,门头挂一块掉漆匾额,待看清楚上面字迹,不由吃惊道:“居养院?”
“怎么?”韩世忠停下脚步。
赵莽指着这处院落:“这里就是杭州居养院?”
韩世忠道:“这里以前的确是居养院,可惜方腊贼军攻入城中,里面的人全都跑光了。
刘都监见这里房舍齐全,就从城外军寨搬来暂住。”
赵莽望着那块字迹斑驳的匾额,怔怔出神。
这里,就是老爹赵陀,和那位印象模糊的母亲,初次相遇、相识的地方。
居养院是徽宗赵佶在位时期,于全国大规模推广建立的官方救助机构。
旨在为鳏寡孤独、老弱病残、极度贫困者,提供最基本的温饱和短期收容。
这是北宋时期,社会文明进步的闪光点。
也是赵佶当政期间,一次可圈可点的善政。
赵莽回过神,见韩世忠一脸古怪地盯着他。
韩世忠笑道:“你有亲人曾在此处?”
赵莽惊讶道:“韩将军如何看出?”
“哈哈~瞧你方才神情,分明是思念至亲!”
韩世忠顿了顿,摇摇头惆怅道:“韩某思念家内时,也是如你这般!”
赵莽眨巴眼,“不知韩将军夫人身在何处?”
“留在延安府,远着哩~”韩世忠叹口气。
赵莽眼珠打转:“敢问韩将军夫人可是姓梁?”
韩世忠一愣,奇怪道:“浑家姓白,不姓梁!”
赵莽赶紧讪笑道:“我也是听别人闲侃时提过一嘴,想来是听岔了!”
韩世忠哼了哼,嘴里咕哝着骂了几句“鸟厮折三”之类的话。
赵莽假装没听见,就让折可存背锅好了。
大院正门侍立军士,裆甲、毡笠、佩刀一应样式和吴长顺大差不差,一看就是鄜延军正规兵。
韩世忠把破夏刀拿在手中,上前禀明来意,两名侍卫搜遍赵莽全身,才放他们入内。
一座宽敞的四合院落,正中大堂,两侧耳房、厢房联排,后院有灶房、柴房、牲畜棚、菜园。
正堂檐下,端坐一位身穿绯红圆领袍的男子。
他身前支放画板,有两名画师正在替他画像。
“你且在此等候,切莫随意走动!”韩世忠低声嘱咐,拿着破夏刀快步上前。
赵莽远远站立,耐着性子等待。
“卑职参见刘都监!”韩世忠叉手前躬,礼数周到。
刘光世端坐不动,直面画师保持微笑表情,嘴唇微启道:“良臣(韩世忠字)来了,有事吗?”
韩世忠刚要张口,刘光世又道:“不着急的话,且等等,待两位大家替我画完这幅坐身像再说。”
韩世忠无奈,只得站在一旁等候。
一刻钟后,两位画师收笔,刘光世放松身体,长长吁口气,揉揉发僵面庞,起身快步上前,看看画师笔下的自己是何模样。
两幅人像画,各有神韵,画中的刘光世,显得高贵、威严、端庄,颇有功臣名将风范。
“妙!实在妙!”刘光世大喜,“两位不愧是东南丹青大家!”
刘光世拍拍手,有军士奉上一盘银铤,算作给两位画师的润笔费。
刘光世兴致勃勃:“良臣来的正好,机会难得,就请二位大家也替你画一幅!放心,一应花费我来出!”
韩世忠忙婉谢道:“卑职一小小部将,请名家作像岂不令人耻笑?”
刘光世劝说两句,韩世忠只是婉拒,也就作罢。
待画师领赏退下,刘光世端起茶盏品茗,笑道:“良臣有何事,不妨直说。”
韩世忠解下刀鞘,双手捧着破夏刀:“刘都监请看!”
刘光世呷口茶,瞥了眼,眼珠一瞪,嘴里茶水差点“噗”地喷出。
“我父亲又折回杭州了?”刘光世忙放下茶盏。
待他仔细一看,觉察不对,这口刀并非刘延庆随身携带那口。
“哪来的?!”刘光世接过刀仔细查看,满脸惊疑。
韩世忠简单介绍,指了指站在远处照壁旁边的赵莽。
“原来是那赵瘸子,他还活着?”
刘光世嗤笑了声,远远瞟了眼赵莽,“连儿子都长这么大了!那厮果然是个命硬的!”
刘光世挥舞把玩一阵,颇有些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