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淡的灯光下,我只有那几本借来的《西游记》。遥远的故事和发黄的文字,使我的夜空充满神奇,我对三叔讲唐僧、讲猪八戒,三叔则在一明一暗的旱烟火星里,给我说苦难、道艰辛。
重新挖刺根。不管山高路陡,不管岁月寂寞到何种程度,做人,总要比三叔强一些吧?老人尚且能在陡崖上拔芨芨,我为什么就不能挖点草药卖钱呢?白天挖回来,黄昏将皮蜕尽,晒干拿到药材公司,不是就有买书的资金了吗?
没有日历,没有钟表,黑色窑壁上有三叔用手指画出的跟梵文差
不多的“道道”。在这“空山不见人”的地方,只有我和老人,还有那群并不很肥的羊只。我们像两只没有家的蚂蚁,在土窑里钻进钻出、在山头上跑过来跑过去……明天是国庆节,街头上该又是红旗招展,歌声飘扬的场面。那些喝着啤酒会着情人的人、那些旋转在霓虹灯下却倍感寂寞的人、那些忘了父母的生日却骑着他们买的摩托、住着他们的房子的人、那些一顿饭吃掉上千元一条裤子够我们吃两年的人,他们怎会想到在深山放羊的人,如何在清冷的寒风凛冽的土窑中,喝着有限的水、吃着粗糙的饭食……
哥哥来送水,顺便带了两封信来。
一封是堂弟刘钉来的,一封则是欧阳小莲从林业学校寄来的。
在无垠的荒漠中、在跋涉者快要孤独得发疯的时候,突然收到远方朋友的信,真是让人不禁要流出泪来!
刘钉的信,虽然错别字满篇、语句也不通顺,但是对于一个没上过几天学的他来说,已经有些勉为其难了。
我拆开小莲的信,望着那些熟悉的字体,想着这许多日大起大落、颠簸不定的生活,我感觉手都有些抖了。我急急忙忙地走出窑洞,跑到一个避风的地方,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辛子哥:
听人说,你很痛苦。不是你已熟读兵书,早知“胜败乃兵家常事”吗?当然,情绪低落这很正常,但你不能因此而沉沦,这对你的发展是非常的不利!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无论到了何种程度,你都会乐观起来、高兴起来,好吗?
考不上,再补习一年,你才是第一年补习,怕什么?人家还有上过七八年补习班的人呢!我想你犹豫的可能是家里的经济情况。但是你要知道,父母宁可让自己苦一点,都愿意让孩子读好书,将来有出息——如果看到自己的孩子和他们一样苦于田间,他们的心里其实会更难受。
你的学识是毫无疑问的,这次的失利完全是考场上的阴差阳错。和你比起来,我只不过是瞎猫撞见死耗子,考上学算我运气。“四大金刚”中,我最佩服你的语文和英语,尤其你的勤奋和刻苦更是时常鞭策我激励我的榜样!有时候,我都奇怪你哪来那么好的悟性,简直比我哥更能理解文章的潜在含义。我哥也时常说起你,说你的文章朴实、成熟,很可能来自你不间断地日记和艰难的生活。“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我深信你比我更懂这一点。我也希望苦闷中的你,能自己跌倒自己爬,永远做我的表率。
去年,我爸就准备不让我上学了,我坚决不干!你不是曾有一段对“路’的感悟吗?那次我在我哥的房子里,一个人翻着你的作文,真的,我被你的渊博和激情打动了——我把其中的几段,摘抄在我的笔记本里。即使在今天翻开来,我同样也能感受到跳动在你胸中那颗不安分的野心。辛子哥,珍惜你的才华吧!要知道在遥远的地方,还有一双期待的眼睛,永远都在默默地注视着你……
今天就写到这里,有事再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