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驹琢磨一下,试探着说:“是……钱?”
“公公聪明。钱是你的,但天天在增减,正是一种流动资产。又好比我这手上的酒,假如也是这个商号的货物,是不是也常进常出?正是另一种流动资产。公公可以请教宫里的老会计,他们对这些区分,肯定了如指掌。”
“说的甚是。那这非流动资产,就是店铺之类咯?”
“确实如此。”
“倒是易于理解。若是正常做生意,对方欠账,算流动还是非流动呢?”
“看对方打算欠多久。一年以内,当然是流动资产,他要是欠个十年,那也能算流动吗?自然计入非流动资产。实际上,欠十年的应该算坏账,直接冲销掉,从你的所有者权益里面扣掉得了,算你这个东家自认倒霉呗。”
童驹两目一瞪。
“欠一百年也得还!”
“是是是,公公威风。其他负债和所有者权益底下,也是这样设两级科目,依此类推而已?”
“也有流动和非流动的说法?”
“负债有,所有者权益没有,具体的你和老会计商量着看就行。这东西就是一种方法,具体里面的科目,还是要按照实际来。”
“你刚刚说了两级科目。在这流动资产底下,又该写些什么呢?”
“写刚刚的钱啊,钱肯定是一种;然后还有货也是一种;他人欠你的货款是一种,你预先付给他人的订金又是一种。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你都懂原理了,这些科目看着来就是了。
关键要记得,阴阳平衡法:有阴必有阳,阴阳必相等。”
童驹连连点头,又扯这刘湛问些别的。
隔壁的赵顼听的一阵头大,只看见张方平奋笔疾书,颇为兴奋,才强忍着没有离去。等张方平放下毛笔,才提醒一句。
“张相公,似有所得?正好和朕说说,此表之利。”
“陛下,天才财赋,可被此表,一网打尽矣!”
“竟有如此玄机?”
“确实如此。”张方平抚掌笑道。“大宋度支盛行之法,为四柱结算法,分“旧管”、“新收”、“开除”、“实在”四柱。按刘湛的平衡法来看,左边是“旧管”加上“新收”,右边是“开除”加上“实在”。左右两边,也是必须相等,账目才无错漏。”
“等等,何谓旧管、新收?”
“旧管,即上期留存之物;新收,即本期新增之物;开除,即本期耗损之物;实在,即本期实有之物。四柱配平,可知物之增减,绝无错漏。”
“似乎,只能用于算物?”
“陛下所言,一针见血!四柱结算法确实只能记录物之增减,即使将金、银、铜钱归为物品,也难以记录起欠款和定金。比如大宋每年的岁币,就无法在帐册中体现。
若按刘湛所说,订资产负债表,则岁币此项,该当记在负债之中,属我欠他人之物。虽纳币之时未到,但此表观之,则国库已空矣!”
赵顼听到岁币,表情瞬间阴郁,张方平才发觉自己又说快了话,心中不免惴惴。还好赵顼知道他性格就这样,否则以他的专业才华,早就是中书省的宰执了,而不是仅仅是个计省的相公。
不过赵顼也听明白了,张相公想做的,就是将国家未来的收支也纳入账目之中来,时时观察国家的财政状况,以免事到临头又要拆西墙补东墙。
“此事确有好处,但也不能立马在户部推行。”赵顼补充道。“王学士与朕说过,凡有变法,必先试点,剖明利弊,如此可安人心。刘湛所言,也需印验,不如请张相公着人与童驹一起,先在皇宫之内推行此法,皇家帐册,悉对相公公开。”
张方平眼神一震,躬身到底。
赵顼赶紧扶起他,听着张相公连表忠心,心里却回荡着一句话。
“天下财赋,一表统之?若有变法,自当朕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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