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门立于懿和六年,每年都会引进二十个黄门。
七岁的梁平就在其中。
他不是被送进来的,没走过朱红色宫门,没跨过高高门槛,也不知道去坤门的路上,开满了樱花。
梁平是被抬进来的。
那年青州城还是物产丰饶,繁华如仙境,日日白火如昼,但再繁华之地,也有穷乡僻壤,有人如蝼蚁,食难果腹。
“梁平,伯父和伯母啊为你找了个好去处,不愁吃穿,也不用跟着我们漂泊受苦,你愿不愿意呀?”伯母摸着他小小的头,梁平的头发被剃得干净,伯母长满老茧的手摩挲得他头发痒。
“真的吗?”梁平天真的眼睛里泛着光,“那伯父伯母,还有哥哥呢?”
他看着外头烧着火堆的哥哥,心中不舍。
“嘘。”伯母捂住他的嘴,见他难受了才松开。
“这事儿别让你哥哥知道!”
“为什么呀?”他懵懵懂懂发问。
“没为什么!”伯母心里觉得小孩子好骗,听见有好吃好穿的就应了,谁曾想梁平还想带着自己儿子去!
她情急说话有些吞吐,“哥哥呀,年纪比你大,别人不要他去!“
梁平年纪虽小,却机敏果然,立马意识到不对劲,撒腿就要跑,还没出围栏门,砰地撞上一个结结实实的胸膛。
抬头,凶神恶煞的人恶狠狠地盯着他。
一把将他提溜起来扔进去,几个腰间别着长刀的人守在门外。
最后进来的,是伯父。
梁平死死盯着这个破布褴褛的男人。
孙冉不敢正眼敲瞧梁平眼神闪烁。只能躲在这群人身后。
“哪个?”领头的往里瞧了瞧,意思是,这两个小孩哪一个是要卖的,还是两个都是。
“那个那个,你们手里那个,这个不卖的。“女人赶忙把自己的儿子揽进怀里死死抱着。
”娘,你们要对梁平做什么!”孙昭一把推开她冲过去。
“昭儿,出去!死鬼,快把你儿子拉出去呀!”
九岁的孙昭死死抱着梁平不松手,“不,你们不许抓走我弟弟!”
“你弟弟?我和你爹辛辛苦苦养了他七年,这两年还碰上大旱,还拖着他,这日子怎么过呀!”
“爹!爹不要呜呜呜······“孙冉还没去拉自己儿子,穿着藏青长袍的人已经上来朝着梁平胸口就是一脚。
倒在地上捂着胸口。
他疼,没有力气了。
渐渐的,天渐渐的黑了。
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飘飘然的,见到了从没见过面的爹爹和娘亲。
······
痛,浑身都痛。
梁平躺在一张破旧的床上,被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你醒了?”说话的人少年模样,看起来比自己大许多。
他环顾四周,这是个不大的房间,窗门破败,阳光下,空气里纷纷扬扬灰尘在乱飞。
桌边坐着七八个人,都是差不多年岁的男孩,听见他醒了一齐围过来。
梁平揉揉酸痛的眼,准备起身。
“啊!”痛得叫起来。
白色的裤子上,晕开大片大片的红。
他低头看着。
两行清泪从脸上淌下来。
“别哭。”年纪最长的少年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帕子。
“我们是一样的人。”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你也是被人抢来的?”
贺秉钧怔住,轻声道,“不是,我是自愿的。”
“对了,你几岁?“他看着要比自己低半个头的买良。
“七岁。”
“我比你大些,我十二岁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贺秉钧。”
“买良······”
“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