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蕾和丈夫夏清如虽然都在江城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任教,骨子里却对中华传统文化情有独钟,陈蕾穿中式的大衣,衣服上的纽扣是红色的盘扣,脑后的长发被一根红色的筷子状的发簪固定成圆润不松散的发髻,整个人散发出温润平和的气质,她的脸上无妆,却像是扑了粉,岁月在她身上有了逆行的意思。
看来朋友是过得很好,很幸福。
仿佛被陈蕾的容光焕发滋养,汪荻黯淡的眼珠子也有了一点光,她笑,自然极了,内心深处有久违的宁静和喜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陈蕾一点嫉妒心都没有了。
陈蕾拉着她说说笑笑,汪荻细细观察她,发现她眼尾的皱纹还是深了的,于是下意识地抬手,用无名指的指腹在陈蕾的眼尾扫了扫,这样的温柔,她甚至都没有再给过孩子,不过,都是一样的,陈蕾这一家可以为采采托底,她愿意求神拜佛,为陈蕾一家的平安如意做任何事。
想起女儿,汪荻的心情又低落了,肢体也不再松弛,陈蕾的巴掌落在她的膝头,说有东西要交给她。
“不要,”汪荻习惯性地拒绝说,“不要不要,我什么都有,都不缺。”
陈蕾自顾自朝病房侧面的储物柜走去,边走边说:“不是给你的,是给采采的,她还不肯收呢,是怕被你骂吧?你呀,哎,回头跟她说,以后我买给她的东西,必须收下。”
陈蕾从柜里翻出一个淡绿色的帆布书包,背包上的银色吊牌晃晃悠悠,她当着汪荻的面一把将吊牌摘掉,递过去说:“包里面还有一个手链,老夏出国访学的时候买的,采采和卷儿一人一个。”
听到这样的话,汪荻推拒的动作更大了,但陈蕾压下她扬起摇摆的手臂,拉开书包的拉链,把蓝丝绒盒子硬塞进汪荻的手心。
长条状的丝绒盒子手感柔润,即便不打开,汪荻也知道里面的首饰不便宜,这样的礼物,没理由收,她说采采粗枝大叶配不上精致东西,还是给卷儿戴。
陈蕾笑了,无奈地看向母亲求援,可是谭庆梅眯着眼睛养神,似乎是睡着了,闭上了耳朵,不爱搭理。
“不值钱的!一个小玩意,老夏出国带回来的,给孩子留个纪念。”
陈蕾把盒子重抽回去,打开来,扬起一根带蓝色水晶吊坠的银质手链。
手链由螺纹工艺制成,编成了银柱状,像蛇一样柔软,待陈蕾把链子放入手心,汪荻感觉到这链子也跟蛇一样凉。
“一模一样的东西要两个干吗?拿着吧,小玩意,不贵的,卷儿还看不上,说她老爸土呢。”
说起女儿夏绻,陈蕾有点发愁,女儿的青春期应该是到了,整日横眉竖目地闹,她和丈夫工作都忙,习惯于用依从去弥补缺失的陪伴,溺爱的结果就是女儿越来越不懂事,尤其是和姜采采放在一起比,便是天使与恶魔。
汪荻没有再推辞,收了吧,她对自己说,原本也不是钱的事,便宜的书包、贵的首饰,对她来说都一样,都是怎么还都还不完的情。
趁着谭庆梅闭上眼睛休息,汪荻终于有机会把红包拿出来,两个红包各装了一万块,拿出来是厚厚的两沓,她交给陈蕾,贴着陈蕾的耳朵低声说:“我本来想给阿姨买点保养品,又怕买错浪费了,动大手术正是用钱的时候,你拿着,别跟我拉来拉去的。”
“你趁早收起来,不然我要生气了。”
陈蕾拒绝的口吻不容商议,十分坚决,她知道这态度不够柔软,但“有理”两个字让她有底气这样做。
并非看不起谁,但好友在择业上从来没有走对过路,确实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陈蕾虽然不清楚汪荻在南都销售做得如何,但从采采的生活状况上就能看出,好友如今的生活不会光鲜,显然,汪荻的孩子和母亲更需要这笔钱。她瞥见汪荻红了耳朵,自觉话说得太硬,于是半开玩笑地低语:“我真缺钱的话,一定不会跟你客气。”
“你拿着,这些年,我在外面打工,采采多亏了你们照应,我知道很麻烦你,心里过意不去,但是,蕾蕾,我……我没办法,孩子跟着我,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