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忍冬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她是被胸口青霄玉的暖意唤醒的。
……
眼前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腐烂草竹的气味,而且身下一颠一颠的,并不平稳。
霍忍冬咬了咬舌尖,用疼痛逼退身体内残留的迷药效力。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已经清醒几分。
她被装进了一个粗制滥造的大草篓中,双腿蜷缩着,一根金色的绳索牢牢捆在她手腕上,整个人像是货物一样装载。
草篓应该是绑在大青牛背上的,随着妖兽的奔跑上下颠簸。
霍忍冬心头一凉。
——她被那几个不明修士绑架了。
借着透过草篓缝隙的光线,她迅速寻找一圈,发现落日剑、储物袋都不见了踪影。因为那根莫名其妙的金绳,体内的灵力竟如泥水滞涩,几乎调动不了分毫。
她想施展一个最简单的除尘术,都感觉力不从心。
这是什么绳索,竟然如此凶悍……
片刻的慌乱后,霍忍冬镇定下来。她没有发出多余的动静,小心从篓子的缝隙里探查外侧……
草原、树林、房舍快速往两边掠过。
四个男人依然在赶路,而且速度比来时更快。领头的麒麟状妖兽脚踏火焰,两条尾巴三只眼的大青牛发出粗重的喘气声。
霍忍冬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去何处,只是从日头的方向看,似乎是往东边去。
几人也不休息,如此走了几日,到第二天快黑时,已经将近走了一千多里地,竟然完全到了另一个地方。
通过一座铁索吊桥后,领头的瘦子勒停了妖兽队伍,他迫不及待揭开草篓盖子往里看。
见霍忍冬精神还算好,正怒目瞪他,瘦子不恼反而笑。
“小娘子醒了?累了渴了吧,嘿嘿嘿,别急,我们马上就要到家啦。”
霍忍冬冷冷看他:“我并非一人,我的同伴法力深不可测,他若发现是你们掳了我,必会上门大开杀戒、血流成河。”
戚慈提着张大仙脑袋的画面至今让她心有阴影。
瘦子闻言却哈哈大笑:“好大的口气!”
“深不可测?你的同伴是炼气大圆满还是筑基?我周家家主可是金丹修为的真君!”
“他若是能追上来,恐怕会被杀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给我周城的庄稼施肥,哈哈哈哈!”
过会瘦子又凑过来,用暧昧的语气道:“小娘子,若是你肯好好伺候家主,他估计还会留你一口气继续修炼下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霍忍冬别过头,冷着脸沉默不语。任由他们带着往不远处的城池走去。
这座城地理位置易守难攻,位于一条大河的河口处,只有铁索桥通往外界。
看规模比庆城要大得多,之前路过的万水镇和这里比起来,简直渺小不堪。
桥口两边都有几个兵卒模样的男人守护,下了桥,是长长一条宽阔的石头路。
霍忍冬一看就知道,这是拥有十几万人口的大城才会修的官道,如此宽阔结实的道路,用来运送粮草、布匹、货物最为合适。
可再往两边看,只觉得一切都灰蒙蒙的。
官道上没有跑着的车马,两侧土地无人耕种,偶尔路过一块有些庄稼生长的,连冬麦都没种上。
杂乱无规整的田地,空荡荡的官道,到处弥漫一种毫无生机的落败感。
等再靠近了些,霍忍冬才看见一些田地里站着骨瘦如柴的农民。
在寒冷的天气,他们身上却只穿着破旧的麻布衣服,拿着工具辛苦劳作,从薄厚看,衣服里塞满的是芦苇草。
农人面黄肌瘦,只剩一把骨头架子,神情麻木。
他们身后站着举了鞭子的监工,谁的动作慢一些,或是停下来了,鞭子便会毫不留情狠狠抽打上来。
“好吃懒做的东西!贱骨头!”
“不打就不会干活是吧,因为你老子今晚要饿肚子了!”
一个穿羊皮衣的胖男人恶狠狠叫骂着,对着一名衣衫褴褛的农人拳打脚踢。
后者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不呻吟也不求饶,只是默默挨着。
赶路的这几人对如此画面毫不吃惊,甚至面色都没变一下。
霍忍冬皱起眉,想要做些什么,却被瘦子的马鞭拦住。
刚才还笑嘻嘻的男人此刻面目阴沉,威胁道:“劝你,想少吃点苦头就乖乖的。”
“你现在可是在我周城的地盘,整个城都是我家的势力,你觉得呢?”
霍忍冬和他对视良久,终于还是忍下了。
周城原先一定不叫这个名字。
城墙用的是很古老的修建方式,看得出来年代久远,巨大的灰白色石块砌成牢固的基石,沉淀着满满的历史厚重感。
但光是远远靠近,都能感觉这里的窒息、压抑。
因为高大结实的城墙之下,是数百名老弱妇孺用各种树枝泥墙搭起的窝棚。
做食物用的瓦罐、漏了棉花黑漆漆的薄被、挂在树枝上飘荡的破布、瘦得只有一颗脑袋大的小孩。
狭窄的窝棚和肮脏的茅厕混在一起,蚊蝇满天飞,偶尔还能在角落看见几个不知是死是活躺着的人。
野狗在一旁啃着什么东西。
再贫苦的村子都没有面前的景象来得触目惊心。
霍忍冬眼眸震动,口中苦涩,半天没有说出话。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修士和凡人的实力差距。比秋水镇更直观,更不求情面。
似乎只要他们动动手指,这些凡人就会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