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在乎王蔼是不是为了整个战局而出于无奈,也没人在乎带着二十万战俘打仗,会不会拖累整个军队,乃至景国全国百姓。
二十万战俘若是肯归降还好说,难就难在不降。
粮草不足的情况下,自己人都不够吃,拿什么喂养二十万人的敌军?
最终还不是要摊到他们这些百姓头上,纳粮或是增添赋税,必不可免。
不能养着,更不能放任其不管,那可是二十万人的军队,若只为彰显大度放任他们离去,不知又该牺牲多少景国将士。
以军人的身份,体面的死在战场上,是王蔼给予他们最大的尊重。
但老百姓不会想到这些,与其深究这么多道理,倒不如那些浮于表面的“真相”来得轻松。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愚昧无知,有人诋毁,就会有人维护。
一部分人看不下去,主动发声维护王蔼的声誉。
“大将军自发迹以来,所行之事全都是为国为民的善事,他带人施粥放粮,修筑河堤,肃清贪官,哪一件不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若不是有他在,你们当中有些人,哪能活着站在这里说话?!”
“一群吃了两天饱饭,就忘了别人恩情的杂碎,陛下亲封的异姓王,轮得着你们说三道四?”
“居然帮着敌人说话,还是不是我景国子民!”
“嘿!我刚才就觉着眼熟,果然是你老孙头,你个老杂毛!也好意思撑着个老脸骂大将军伤天害理,有一年听说你卧病在床,膝下又无儿无女没个照看,是谁带着郎中上门治好了你的痨病?又是谁带人帮你忙了半个月农活儿,这才几年呐,都忘啦?!”
先前一句一个伤天害理的白发老者,老脸一红,缩回了脖子不敢再言语。
嘈杂的吵闹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头大,负责宣读的吏员赶忙挥手呵斥,示意大家安静:“都嚷嚷什么?谁要想吵架,一会儿跟我回衙门吵去!”
见官爷发话了,争吵的双方这才有所收敛。
感觉场面略微安静了以后,那名吏员继续将皇榜的下半部分内容,大声读了出来。
大概意思就是:由于连年征战,大将军身上多处旧伤并发,于昨日,不治身亡。
念着念着,那名吏员自己也有些发懵,他又看了两三遍,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
“......”
“......”
刚才还闹哄哄的人群,在听到那一句“不治身亡”后,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瞪大着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有人喃喃自语道:“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假...假的吧?我是不是听错了...”
那些诋毁谩骂的人,此时也全都沉默了...
人群中,一些因伤退役的老兵,呆愣了好一会儿后,眼眶逐渐变得通红。
一个拄着拐的短腿大汉,指着那些哭泣的老兵,骂道:“妈的!你们哭什么哭?!老子...老子随将军一起在战场上拼杀过,无数次目睹他从尸山血海中活了下来,岂是说死就死的!”
可惜的是,他夹带着哭腔的语气,并没让他显得比那些人坚强多少。
他向左右看去,对身边的人说道:“大将军不会死,他一定没死,一定...”
他艰难地想要抓住每一个可以抓到的人,然而这些人,没有一个回应他。
他们也想告诉自己这是假的,可那是皇榜,是景国的权威,又怎么会是假的呢。
“大将军他...不会死的...这不是真的!呜呜啊啊啊!”这名久经沙场的老兵,被敌人砍断一条腿时,都没吭一声,如今却丢掉了那根拐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不止。
那些骂王蔼的人,此时心中也难免悲凉,就像做了一场梦,如今方才清醒。
所有人都清楚,景国的柱石,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