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夜色,柔兆在驿站中游走,暂时没有离开,就在刚刚,除了张钟离与李忠的对话以外,他还听见了几个特别的声音。
找到那几个声音的确切位置后,悄然翻上房顶掀开瓦片,透过缝隙,柔兆便一眼认出了张海峰、白志钧和王佃雨三人,而与三人围坐一桌的第四人是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长得贼眉鼠眼眼窝深陷,明显是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这个人即便柔兆不认识,但也能猜出他就是李忠,屋内几人正四四方方地坐在一起交谈着什么,丝毫没察觉到此时就在他们的头顶上,还有一人正在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李大人,深夜唤我三人到此怕是有些不妥吧?现在的青州城鱼目混杂,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呢,要谈事也不知道找个更为隐蔽的处所,却叫我们三人亲自到这驿站与你说话,大事在即,你这么做怕是会打草惊蛇,倘若误了布政使大人的谋划,咱们都担不起那个责任”张海峰双臂环胸,语气中似是对李忠颇为不满。
对于张海峰言语当中的愤懑,李忠抿不为所动,就只是抿嘴笑了一下,白志钧见状连忙用手在张海峰的肩膀上轻拍了两下,淡然笑道:“诶海峰兄稍安勿躁,李大人必是有要事与我等相谈,我们不妨听听。”
“还是白总旗明白事理。”李忠不屑地看了一眼张海峰,然后继续说道:“我此来,带着宁王的口谕,杜明堂此人立场不明,为以防万一,王爷特命尔等务必在七天之内,找机会除掉这个隐患,事成之后王爷定当牢记三位的功劳,高官厚禄虚位以待。”
“什么?!”三人皆是一惊。
这次不等张海峰跳急,素来沉稳的白志钧率先发话:“这怎么可能?!十三州指挥使哪一个不是四品的实力,以我们三个五品如何杀得了他?况且只给了我们七天时间准备!”
张海峰狠狠咬牙道:“此事断不可行!宁王这是在为难我们。”
王佃雨则是一脸惊恐:“要我们杀害街道司指挥使无异于谋反,这如何使得?杜明堂的身手绝非一般人所能抵挡,这不是叫我们三个去送死吗?!”
“啧啧啧,你们慌个什么劲?谁说只有你们三了?”对于三人此时的反应,李忠似是早有预料,并没有因三人表现出的拒绝而恼怒,他嗤笑一声,朝着门外喊了一声:“你进来吧。”
房门被人推开,张海峰三人同时将目光投向房门处,一个昂藏挺拔的身形立在那里,对他们含笑一揖道:“三位,有礼了。”
来人正是祁州刘继。
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张海峰三人下意识地握住身后的佩刀,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李忠丝毫不慌,他抿了一口茶水,笑道:“嘿,三位莫不是忘了?你们的投诚信现在还在布政使刘大人手中,三位既然想在王爷麾下共举大事,又岂能仅仅依靠一封书信来表明诚意?匪寇拜山头还要奉上开山门的拜礼,你们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份锦绣前程,王爷自然可以满足你们的要求,但总要有所付出不是?
第二天,各地张贴皇榜。
老百姓围成一堆,拥挤的人群将坊市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别挤别挤!诶,写的什么啊?”
“你问我我哪知道,那上面的字可能认识我,但我不认识它!”
“你们急个球,等官爷念给咱们听,不就都知道了!”
在景国虽然读书不分阶级,但也不是家家都有书读,与其花钱让孩子每日读书识字,倒不如留在家里帮忙做些农活。
这是大多穷苦百姓的观念。
因此,衙门通常会有安排专门的吏员,为老百姓宣读告示。
一名吏员站在皇榜旁,慢条斯理地念着皇榜上的内容,每念完一段,他还要将其翻译成老百姓听得懂的大白话。
上半部分的大体意思是:大将军王蔼,扫荡了陇梁越三国,有功于社稷,皇上特许册封王蔼为顾安王。
围观的百姓听完以后,七嘴八舌的聊了起来,场面顿时闹哄哄一片。
因为何庆在背后造谣污蔑的缘故,老百姓对王蔼的风评已大不如从前。
不少人都在暗骂皇帝昏聩,只不过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语,不敢在公共场合吐露,只能憋在心里。
虽然不能骂皇帝,但是这阵子他们可没少说王蔼的坏话,自是不会有任何顾虑。
“这样的人,怎么能封异姓王呢...”
“就是,他残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触怒了上天,不然哪来那么多灾祸!江州大涝,筠州大旱,都是他王蔼害的!”
“自古以来便有规矩,战俘不当杀,更何况那可是二十万人!简直是造孽!”
“哼!老话说得好!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样的人,他也配封王?”
“伤天害理,伤天害理啊!”一位老人家用手拍打着膝盖,悲痛欲绝的哭喊道。
这世上大部分人就是如此,听风就是雨,他们不会想着追求真相,也不会在乎你往日为他们做过多少好事,就只会抓着一件捕风捉影的坏事,对你恶语相向。
一个人做了一辈子的好事,临了做了一件坏事,他就是成了人们口中的伪君子。
反而言之,做了一辈子坏事的人,某天突然做了件好事,那他就是浪子回头的大好人。
这个世道,就是这么奇怪。
一个毫无根据的流言,人云亦云,有些话一旦说多了,也就信以为真了。
天真的认为“真相就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