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令震惊到无以复加,意识到暴露无垢之心可能给自己带来的危害。
一个不需要花费时间盘膝打坐,就能自行修炼的能力,对任何修士而言,都具备莫大的吸引力,难怪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它的存在,想必这世上知道无垢之心的,大有人在,毕竟孙启毫威名赫赫,要是以为旁人不知无垢之心的存在,未免有些自欺欺人了。
看出王令的顾虑,男人宽慰道:“等你踏入四品后,就不用有这个顾虑,四品六合境,
紧接着,男人说道:“如果你以为只有这样,那就大错特错了,无垢之心确实对修炼大有裨益,但它真正的价值远不止这个,人之性命宛如阴阳,本初同源又聚为一体,肉身为阳,神魂为阴,武者开阳境,是以武道为本,意气为根,打破肉身限制,从天地间借取某一种法则之力,炼气士亦然,有人把这种与自己本命相关的手段,称之为神通,又或是异能,通常情况下,一个人只能借取一种神通,武气双修之人可取两种。”
男人顿了顿,随后继续道:“但无垢之心不同,它看似一种,实则九种。”
“九种?!”王令惊呼道。
男人道:“我知道这有些匪夷所思,但的确是九种,我亲眼所见。”
“那如果加上刚才你说的那个修身德海,我岂不是......”王令呼吸一滞。
男人颔首:“没错,你可施展的神通手段,一共有十种。”
“这...”直到此刻,王令才终于明白,孙启毫到底是个多么恐怖的存在,有这么大本事,何至于忍饥挨饿三个月?还遭了那么多罪。
王令觉得那老头是故意戏耍自己,才拉着他干了三个月乞丐流民,其实他哪知道,一切都是孙启毫有意为之,一是为了掩人耳目,二是为了在这个过程中观察他的心性。
“还记得之前与东川侯暗卫战斗的过程中,你身上的白光吗?”
王令点头:“记得。”
“当时什么感觉?”
王令看一眼双手,轻声道:“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内心很难生起其他情绪,原本的怒意也消散了,很平淡,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对外界的感应十分清晰,调动身体战斗时,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舒畅,貌似战力也提升了很多。”
“那是无垢之心的常态,使你心无杂念的同时屏蔽痛觉,它并不能提升战力,那是你本该具备的实力,它不过是帮你做到物尽其用,使你充分发挥感官和肉身的能力,而那白光,又叫道义流光。”
“道义流光?”王令下意识问道。
“义父是这么称呼的,他说那是蕴含自身道意的气机盈满溢散的表现,平时是白色。”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听你的意思,它还能变幻颜色?”王令抓住了重点。
男人的目光忽而凝重,他说:“没错,不同的神通,所表现出的色彩各异,如果你想获得无垢之心的其余神通,需历经凡世间的诸多情感,参悟七情。”
“不要以为这很轻松,每一种情绪都需要你大彻大悟,对你而言都是一场劫难,绝不是平日里小打小闹产生的情绪所能影响的。”
王令汗颜,他听到参悟七情时,确实觉得很简单,本就是凡夫俗子,七情六欲于自己而言,无时无刻不在经历,直到男人发出警告,看到对方对此极其重视的眼神,王令立即收起轻视之心。
随后王令又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问道:“七情?那不就是七种神通,可你刚才不是说还有八种吗?”
男人严肃道:“这就是我要提醒你的第二件事,不管你调动哪一种能力,与之相对应的情绪会占据你的内心,万不可同时催动,使自己深陷七情之中。”
王令咽了咽口水:“深陷其中会怎样?”
“道义流光会转为黑色,你将彻底失去自我,其后果不堪设想,这种情况我只在义父身上看到过一次,当时......”声音戛然而止,即便过去很多年,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男人依旧会感到后怕。
男人眼中流露出难以掩藏的恐惧,王令看在眼里,没去追问后来发生了什么,大致猜出了结果,默默提醒自己,要谨慎对待这件事。
又是一阵短暂沉默过后,男人轻呼一口气道:“时间不早了,与你说得够多了,过去几年加起来都没说过这么多话,你休息吧,明天起床,伤势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醒来后你自行离去就是,每晚亥时,我会去寻你。”
“还有,除曹庸外,不得与人透露关于我的事情。”
王令点头,见男人转身就要开门离去,王令突然叫住了他:“等下,我是不是该喊你一声师傅?”
男人冷声道:“我不配。”
王令撇撇嘴,不配就不配,你骄傲个什么劲,又问道:“那我怎么称呼你?”
“柔兆。”
“好吧。”知道这是他的代号,王令也不多去纠结,索性也只是个称呼。
等他再看向门口时,只见房门大开,早已不见男人的身影。嘴角扯了扯,细声抱怨道:“真不讲究,人走了,好歹把门儿带上啊。”
谁知他刚嘀咕完,就砰的一声,房门就好像自己关上的一样。
啊这......他听见了?王令吃了一惊,他试图透过窗户寻找柔兆的身影,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摇曳的枝叶和皎洁的月光。
过了一刻钟,猜测人已经走远,王令才平躺在床上,无心睡眠,脑海中回想起方才男人说过的话,只觉得像一场梦。
真正了解这个世界后,原本的问题得到了答案,可随之而来的是新的疑惑。
为什么二品修士会执着于道意传承?
道意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老孙头会选择自己?
他的道意到底是什么,如果道转乾坤需要两个人道意相合,自己和他又有哪些共同之处呢?
还有,老孙头到底希望自己做什么?他也没交代过啊,是不能说,还是有别的什么理由?
无垢之心......为什么会这么特殊?
王令尝试审视自己,可他不懂内观,看了小半个时辰,一无所获。
想着想着,脑海里再次浮现那张苍老的脸,王令嘴角惨然,呢喃道:“鬼老贼,真会给我找事做......”
说完,他两眼一闭,呼吸均匀舒缓,沉沉睡去。
······
青州城,曹府。
此刻已是丑时,曹庸的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屋内仅有曹庸一人,他端坐在桌案后,似在等人。
少顷,黑衣铁面的身影走了进来,入房后,两指射出一道气机,房门关闭,四目相对,两人相对而立。
曹庸:“卢愍告御状了。”
卢愍就是东川候,也就是卢佳磊的父亲,东川是青州境内的一个郡,东川郡距离青州城不过二十里,得知儿子被打带出去的暗卫被杀后,卢愍立即遣人从东川一路快马加鞭赶到青州城,要曹庸和杜明堂交出凶手。
曹庸搬出律法,说世子当街行凶伤人,随从袭杀执行公务的侍城人,而王令早已被他们带走,如今又来要人,简直不把大景律法放在眼里,不把圣上放在眼里,一顿大帽子扣下去,把使者顶了回去。
然后使者又去了街道司找杜明堂要人,杜明堂比曹庸还不当回事,直接理都不理,甚至提前两天,把除王令和石更外的二房其余众人提前打发出城,叫他们去与押粮队伍汇合。
这一来二去,使者悻悻而归,气的东川候一把抓过心爱的赤云黄釉瓶摔得粉碎,然后连夜派人进京告御状,说祖上随高祖皇帝征战四方,如今后世子孙遭人迫害,青州知府联合街道司包庇凶手,恳请陛下做主。
皇帝老子一看,也觉得有些头疼,这么大点事也告到自己这儿来了,可偏偏东川候是高祖亲封的爵位,他这个当皇帝的也不能真不当回事,至于曹庸和杜明堂到底是否有包庇之嫌,也不能光看东川候的一面说辞,当即拟了一道旨意,命御史台和刑部各派一人到青州督察此案,西北道布政使从旁协助。
男人铁面下的目光一愣,旋即恢复如常,轻笑道:“卢愍那老小子是真能闹腾,算是正式和你撕破脸了,这是想趁机拉你下台啊。”
曹庸冷哼一声:“这些公侯贵胄在自己封地上就是土皇帝,无法无天惯了,那卢佳磊是个跋扈的,在东川郡欺男霸女,烧人房舍,在街上遇到皮相好看的女子,赶上他兴致好的时候,甚至到敢当街施暴,如今更是跑到我青州城内放肆,王令打了他,我只觉得痛快,可是......”
“可是他不该当街杀人,对不对?”柔兆接过话来。
曹庸叹道:“唉,麻烦就麻烦在这儿,如果是我做主,尚能以纵容扈从袭击城卫为由,让卢愍知难而退,可再过两日,御史台和刑部的官员就要到了,陪同的还有刘平山的人,怕是不能善了啊。”
柔兆忽而目光一凌:“最近,祁州来的那个总旗,似乎也不怎么老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