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从山坞巷子行到蒲庙街,不雨川就住在这条街第三家。
这里的地段算不得好,住在这里的人最开始也不是达官显贵,而是些商户。后来不雨川回京住进来,商户们的房子就被高价买了去,一些贵人们住了过来。
但这里的院子实在是太小了,一个人住还好,多住几个人就显得拥挤。于是贵人们又各回各家,只是屋子不再卖出去,长久以往,这边就显得安静起来。
宁朔去的时候,于行止也在。
他瞧见宁朔来,眼里闪过一丝不忿,但依旧行了一个礼。他比宁朔还小两岁。
不雨川道:“你们年岁相当,直接称呼名字吧,不用论次序。”
于行止点头,然后朝着宁朔特意说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我不日就要离开京都前往衡山,会在衡山书院苦读,未来五年不归。”
“今日来此,也是为了拜别先生,没有其他意思。”
宁朔淡淡的点头,“希望如此,也应当如此。”
一句话将于行止说得脸上无光,然后不再说话,走到了一侧站着。
不雨川这才道:“我听你父亲和阿兄说,你愿意拜我为师。”
宁朔低头行礼,“是。”
不雨川笑了笑,“但我见你不是那么高兴。”
宁朔:“之前很是仰慕先生,只是前不久大病一场,突然看淡生死,很多事情……脸上就没了动容之色。先生勿怪。不过我确实仰慕先生……的风骨,清廉,不事权贵。”
不雨川听了这话,倒是没有怀疑。这些话听得太多了。不过让他最介意的是宁朔的“看淡生死”。少年之人有这个感悟,算不得好事。
他摸着胡子道:“你如何看待生死?”
宁朔顿了顿,道:“朝生暮死,蜉蝣一生,不敢贪慕春时之景。”
这话一说,不雨川就皱起了眉头。倒不是宁朔的话里透露着悲戚,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那也是个极好极好的少年郎,在十五六岁的时候曾经笑着跟抱怨:“老大人,我阿爹实在没有给我取好名字。兰时之景,不过占了四时之一,转瞬即逝。还不如殿下的寿客之名,好歹长长久久。”
他笑着道,“我之一生,即便只有四时,也该春日里穿着红衣打马游街,夏日里登山寻古树乘凉下棋,秋日里弯腰割麦穗,冬日里围炉煮茶看飘雪。”
不雨川回过神来就叹息一声,“我总觉得,你与我一位故人很像,但又不像。”
“他在你这个年岁的时候,是出了名的猴儿,爱折腾的很。”
宁朔闻言一笑,带着些意味不明的笑意问,“敢问先生说的是谁?”
不雨川却摇了摇头,“不谈他……你也别像他,他命不好,摊上了一位罪人生父。”
宁朔的手指头又开始僵硬了。罪人生父……呵。
他喝完拜师茶,不雨川给了他一个白色的玉佩。
“这是我少有的珍贵之物,之前给了行止一个,如今也给你一个。”
于行止身上就挂着这块玉佩。宁朔看了他一眼,也把玉佩挂在了腰上。
不雨川让两位弟子坐在下首,问宁朔:“你读书,应当也是想要考科举的。将来可想好要做什么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