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黎在昏迷之际好像又看见了顺儿,瘦小的身体着起了火,痛苦的尖叫着从城墙上坠下,掉进湍急的护城河,淹没。
“实不该…连累你。”
陆黎目光柔和下来,又慢慢的陷入昏迷。
那团火在顺儿跳入河中的时候仿佛一下子钻进了她的身体,灼热剧痛。身体四周是来自漆黑的河水的冰冷,还有怀中化开的药丸,像几条有了生命的异虫,没入她裸露在外的皮肤。顺儿挣扎着晃动着四肢…
“救…我…呜!”吉顺哭着醒来,身边是两位不认识的男子…她下意识的去找因为睡觉而掉落的头巾眼罩,慌慌张张的遮住眼睛才平静下来。
“抱歉,我的眼睛…没办法好好的看东西,自从,自从陆大哥被他们抓走…”卖药的男人若有所思,“噢…原来如此,嗯…嗯…”
“她到底怎么了?”冷阳最不喜欢卖药的卖关子。
“她已经死啦…”卖药的拉过冷阳,悄悄地在他耳边说。
“她那天拿的药,是我做的。我闲得无聊给皖国主做的…除了强身健体,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作用——就是锁魂。”
“啧啧,你瞧瞧你做的孽,什么破药,你在做活死人你明白么?”
“你什么时候世界观变得这么正常?况且,用活人打仗不如用死人,难道不对么…”卖药的男人坐在吉顺身边,手指搭上吉顺的手腕,点点头,“确实死了。”
吉顺惊愕的看着卖药的,她想过很多他可能下的诊断,却真的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不知为什么,吉顺听到之后有些轻松,甚至有一丝的喜悦。死了却没有消失,这就是所谓的三界之外的存在,就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着了。
“奇怪,我见过的一般的被锁魂的死人,都是如同僵尸,丧失人性。可是这吉顺…”冷阳看着床榻上的吉顺,与一般女子无异。“药丸一定发生了变化或者她用药时有环境的影响…她是…”卖药的贴近冷阳的耳朵,“嘿嘿嘿…她是走尸人魔”
冷阳觉得这个名称听着怎么那么恶心,不禁摇摇头。“知道你看到的那些是什么嘛?”卖药的笑嘻嘻的用食指抬起吉顺削瘦的下巴,像望着心上人似的…“小姑娘,你看到的是鬼。你现在就像在另一个世界开了一个洞,只有你可以窥探…你只要意志坚定的忽略这个洞,你就看不见它们了。但是——”卖药的顿了顿,“你要是变得懦弱…小心鬼从那个洞里跑出来!”吉顺听得一惊,身子紧绷.
“我…我不会变懦弱,我…还要救陆大哥。”
“我可以帮你啊不过…”卖药的手指停在吉顺的眼角,“你的这双眼,得就在我这里。”
“喂,卖药的。你是妖怪啊还要人家眼珠子?!”冷阳嫌弃的看着这个有收集癖的男人。
“我可以给你,你要先救人。”
“我没说要一对死玩意儿,我要活的…也就是说,你接下来的日子,得一直留在我身边。”
“好,我愿意。只要陆黎活着。”
“什么借口嘛。还不是你一个人怕孤单,叫你不找个媳妇儿”冷阳撇撇嘴,他知道卖药的最怕寂寞和孤单,所以性格才变得如此古怪诡异,卖药的也不反驳,嘿嘿嘿的一阵怪笑,抓起药箱出门了。
陆黎在恍惚中好像看到了顺儿,顺儿说,陆大哥,我回来救你了…他披散着长发,好像一个姑娘。
“我当真是将死之人,都开始乱发梦了…顺儿,你生的真好看呐…”手刚要伸过去,只觉得身体无比承重,直挺挺向后倒去。头晕目眩却没有倒下,陆黎还在石牢,身后是冰冷的石柱,周围都是看守。
“…真是生的…好看呐。”陆黎微笑着闭上眼睛,再也没有醒过来。
太子渊听说有个卖药的要见他,说是为了神兵一事,急忙穿戴整齐在正殿中摆了酒宴等待着他要接见的卖药人。
不多时,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穿着玄色布衣外披着铜色半身斗篷,身后背着一个高大的木箱子。不知怎么走进来的,身形就迅速到了太子渊的面前。
“…若是把陆黎交给我,我就告诉你神兵的秘密。”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太子渊好奇的看着这个言行奇怪的男人,不知道这个卖药的是真的不怕他还是愚钝无知…
“嘿嘿嘿…我孤身一人来骗太子渊,又岂能活着离开呢?”卖药的放下药箱,从里面拿出一粒浅黄色药丸,丢进桌子上的一杯美酒中,拿着杯子晃了晃,“太子殿下…请近前观看。”太子渊两步上前,正要低头观看,卖药的举起酒杯,往太子渊的脸上倒去。
“你做什么?!”太子大喊着跳起来。“我给你用药啊…那些药就要起作用了…现在,舒服吗?”卖药的微笑着看着捂着脸倒在椅子里的太子渊,“你和那些直接喝下去的人不一样,他们变成了僵尸一般,你却成了走尸人魔。”
太子渊听到最后这四个字的时候,从脊背窜进一股凉气,血液仿佛都冷了,嗓子里呜咽了半天。“你现在知道了神兵的秘密,陆黎…我可以带走了吗?”
“…咳咳,我…我的眼睛…好奇怪,看到好多,好多的人…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太子渊抓着卖药的男人宽大的衣袖,好像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确定那些都是人吗?”卖药的调侃着,打算离去,突然太子渊睁大眼睛看着前方,“陆黎!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逃出石牢的?!”
卖药的男人听见他喊陆黎,脸上的笑意全无,顿时面如寒霜。卖药的打开石牢的门,看守不知去了何处,石柱上绑着一个死人。
卖药的上前取下陆黎的发簪,揣在怀里,离开了石牢。
当吉顺知道陆黎的死讯时异常平静,或许她感觉到了,或许她也见到了…卖药的拿出陆黎的发簪交给吉顺,“我去晚了些…”
“…谢谢你…”吉顺摸索着接过发簪,轻轻抚摸,“公子你叫什么,你帮了我许多,我还没问你的名讳。”
“…吾辈一个药师而已,姑娘你不必记挂于心。这是我欠下的债…”卖药的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冷阳烫了一壶梅子酒,端进了卖药的男人的屋子。“没想到还有你带不回来的人…”
“我又不是佛祖临凡。我就是个卖药的…”说着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冷阳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居然还能像普通人一样借酒消愁吗?
“你…你在自责?还是…你真的在意区区一个人类?”
“这有什么区别吗?…冷阳,冷阳…我给你取了这个名字,却一直不知道自己是谁,是不是很讽刺呐?”
“喂。…卖药的…你....”
“冷阳,有时候,我变得不像我自己,是不是很讨厌?你回忆一下,以前,很久以前,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我是怎样的人?”
冷阳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乐了。“哈哈哈…那时候我不是重伤吗?我被你带走的时候,就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冷阳闭着眼在空气里戏谑的嗅了嗅。
“嗯?奇怪…”冷阳盯着卖药的,压低声音,“…风里有血腥味!”卖药的起身冲进吉顺的屋子,他看见一片猩红渗透的被单,吉顺的双眼里往外涌着血,右眼上插着陆黎的发簪,极其的诡异。
“吉顺!”卖药的有些愤怒,这样一来自己连一些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了。这样一来…哎…卖药的拔出那把簪子,擦了擦,收进他宽大的袖子。
吉顺扎破了眼珠,等于是拔掉了钉住魂魄的钉子,这下,尘归尘土归土,灰飞烟灭了。什么神兵天将,全是些饮鸩止渴的药丸…痴人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