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孟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看着周围的同伴都手忙脚乱的穿着盔甲,他也慌里慌张的穿上了那些铜铁,竟然没有平时那么重了。
“顺儿,顺儿。”因为鼻子发酸,吉孟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发颤。跌跌撞撞的找了好几个军帐,找才到了那个瘦小的身影,吉孟放下了心。他的顺儿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垫子上握着铁剑一动不动的发呆。
“顺儿。”
“哥?”他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吉孟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安慰他,“别怕,我在。”
前方有几个军医正在发药,只说是人参做的极其珍贵的药,被选中的人才会有。吉孟收好了药丸,心想着既然是好东西自然要留着给顺儿。拉着妹妹除了军帐,到人少的地方把药丸匆匆交给顺儿,又细细叮嘱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各自回帐。
她和妹妹从小相依为命,将军点兵的时候,他妹妹便自作主张,女扮男装,随他去了军营。这一伪装就是两年。平时她在厨房里劈柴烧火的,也算是平安无事。可战事说来就来,那么刻不容缓。
前线传来消息东起军三面夹袭,皖国军将死伤惨重。
顺儿没有想到,明明答应她一定不会离开她的哥哥就这么死了。陆统领递给她一个布包,里面是哥哥吉孟的一双护腕,血迹斑斑。“我哥,去哪了?”顺儿声音发颤,几乎无法完整的说话。“吉孟死了。你节哀吧…”陆黎见惯了这类生离死别,只是见过吉孟几次,武艺不错,乱战中被群攻而死实在可惜…
若自己当时可以抽身救他,以后便是可用之才!而今只剩这个软弱的弟弟,只怕等不到战事平息,不久也会死于战场吧。陆黎没有弟妹,看着顺儿,不禁心生怜悯,“小兄弟,我奉军令去别处调兵。你可愿意随我同行?”
东起国发兵攻打皖国时是傍晚突袭,又快又恨。皖国虽有防备但是猝不及防,国主只能拖延时间派自己的亲儿子陆黎前往大通调兵,国主自己的妹妹是大通国母,也是陆黎的亲姑姑,绝不会袖手旁观。
谁料想陆黎还没有见到姑母姑丈,就被大通的太子渊拦在城外,乱箭追杀…
“什么?你竟然叫人放箭,伤害了陆离?”大通国主母在偏殿听到消息之后,痛心疾首。指着太子渊的额头怒骂道。
“你究竟是不是我生下的孩子?陆黎也算是你的表哥,你们毕竟有着一半的血缘,你怎么可以对他痛下杀手?!”
“母亲,儿女情长,可是江山易改……我父要是替晥国出了兵,你可想到过后果吗?他两国交战,我只盼着他们慢慢……亡国。”
“肤浅!东起是百年大国。岂是一两年战事可以消耗完的?!只怕是到时候灭掉了晥国,下一个,就是大通了吧?”国母看着眼前自己几乎快要不认识了的儿子,这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吟诗作画的孩子……
“母亲言之有理。所以儿早和东起互通信函,以太子之名与之结为友邦。”
他在面见父亲时便以为了巩固并扩大大通的疆土为由免去责罚,一些臣子还称赞太子有远见有谋略。
“太子渊早已欺瞒父亲勾结了东起国…”陆黎从腰间取下水壶,喝了一口陷入思索。
“陆统领…”顺儿坐起来,“对不起,我拖累你了。”
“小兄弟,后面的路恐怕你得一个人了。我要回皖国。”
“可是没有救兵你怎么…”
“我有一些私事还没有办,你就在大通国,好好生活。”
顺儿心里难过,这么快自己又变成了一个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陆统领,顺儿谢过之前救命之恩,我只是受了些轻伤,还可以为你效力!”
“皖国都没有了,也没有陆统领了,我现在就是一个要报仇的亡国人,你效力什么?”
“我要跟着你。做奴仆随从都可以!”顺儿双眼坚定的望着陆黎。
皖国已经不复存在了,到处是东起士兵,落难的人群,还有些死尸。宫外的城楼之上,吊着一对华服男女…皖国的国主,国母。城下跪着些面如土色的百姓,顺儿惊恐的捂住了长大的嘴。回头在看陆黎,双眼通红,牙齿咬的咯咯响,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
“陆统领…”
“你可知道,这城楼上挂着何人?……皖国国主,主母…也正是不孝子陆黎的爹娘!”
“啊…”顺儿惊讶而同时又心疼。
“太子渊!!”陆黎突然发了疯似的扑上了城门口东起士兵,却被巡逻的士兵一拥拿下。
“大人!各位大人!”顺儿急忙上前,“我的兄长是狂吠症,咬了人可是要传染的,各位大人行行好,让草民领他回家去吧”士兵们看着双眼通红,泪流满面的陆黎,确实是像狂吠症。连退几步咒骂着叫顺儿两人快快滚。顺儿连忙挽住陆黎捏拳的手,拉到人少的巷子里才松开。
“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他!”
“陆统领,你要报仇雪恨要从长计议,不可冲动。我哥已经不在了,在这世上也无牵无挂,就算是为皖国也好,为了陆统领也好。这一趟,我去。”
陆黎在军营的时候见过这个顺儿,总是笨手笨脚的躲在兄长身后,现在想来情有可原,一个孩子怎么适合和一群男人打打杀杀?眼前的顺儿一脸的坚毅,眉头微皱,额角,脸蛋上有几处擦伤,秀发乱七八糟的裹在帽子里。
陆黎突然想起母后说过的几句话,你位高权重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谁对你真正的好。当你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你看的才能更透彻。
陆黎伸出手,轻轻抱住顺儿,“小兄弟,我们结拜吧。给我报仇,也得有个名分。”
顺儿被吓了一跳,面颊有些红,自己虽做了两年的男儿,可毕竟还是女孩儿。
“陆…陆统领是皖国少国主,草民一个武夫…身份卑微,不敢和您结拜。”
“那我不带你去。”
“那,不行...…顺儿得去。顺儿今年十七岁,大哥请受我一拜!”顺儿对着陆黎跪下,磕了三个头。额头上灰灰的,沾满了土…
太子渊兑现了大通不发兵的条件,和东起的领主要了一片皖国肥沃的土地作为大通的附属,自己也留在皖国夜夜笙歌,迟迟不归。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对那些皖国战俘产生了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训练的士兵可以这么厉害,几乎超出了人的战斗力…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神兵?太子渊来到了他专门建的地下石牢。又阴又冷,室墙壁上还有水迹渗出。
这里的石柱上绑着一个男人,浑身血污,脑袋垂着似乎是昏迷了。太子渊示意旁边的差工叫醒他,差工拎了瓢水,啪的泼在了男人头上,这才缓缓的动了动,睁开发肿的眼皮…轻蔑的看了眼太子渊,嘴巴微微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太子渊走上前没防备的被男人吐了脸血痰。
“啐,小人…”
“哼,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在问你一遍,神兵…是谁制造的?”太子渊目光如一条贪婪的蛇,似乎会随时跳起来咬人。
“啊哈哈哈…”绑在石柱上的男人大笑着垂下头,笑声变成从鼻腔里挤出的“哼哼”双肩因为大笑而颤抖不止。
“和神兵有关的人不是死了就被你抓起来了…你永远也别想知道神兵的秘密。”
“…陆黎!”太子渊再也忍不住怒火,夺过差工手里的鞭子狠狠的往他身上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