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宣神情黯然,强撑着笑意:“妹子先去。见了爹替我向爹问好。我带在这边,保证你能回来。”
少女极为感动:“好!”说着少女乖巧得躺在床上,闭上双眼。
徐一真点了艾柱,头上燃起一点残火,升起袅袅青烟,一股艾香渐渐弥漫在房间里,让人心思不由的沉静下来。
艾柱小心靠在左脚大拇指关节处,距离控制在人能感受到热度又不烫的程度。
一晃,两晃,三晃。
而后换一只脚,仍然是大拇指关节处。一晃,两晃,三晃。
呼噜声响起来了。少女睡着了。
张宣在一旁看着,都惊了,小声问:“就这么简单?就拿着艾柱往脚指头上晃一晃,人就昏睡过去了?”
徐一真同样小声:“没这么神奇。这两处穴道有一些助眠的作用,加之艾草也能助眠,三来令妹已经很久没睡了,三者合一才显的效果显著。”
“若是你本来就神清气足,哪怕我把你脚指头烫出泡来,你该怎么清醒,还是怎么清醒。”
张宣了然。尽管如此,这也足够神奇的了。若是以后失眠了,岂不是拿着艾柱往脚指头上晃一晃就成了?
这可比喝什么苦药汤子轻松得多,比数山羊有效得多了。
“先生事不宜迟,现在就下针吧。”张宣催促。
“不可,令妹刚睡,睡眠尚浅,等他睡熟再说。”徐一真说话间,手上动作不停,仍在脚趾头上晃。
约莫每个脚指头都晃了有十多遍,徐一真灭了火,收了艾柱,取了针包来。
这个针包不同于之前的,更加的老旧古朴。
这是徐一真的家传之物,作为针医世家所传承的一套针具,名为黄帝九针。
黄帝九针,不是九根针,而是九种针。九种针各自有不同的使用场景,不同的功效,其中更有组合使用之法。
它也不是徐一真家族所独有,世间凡是学医的,都知黄帝九针的名号,而凡是针医则必然会用其中一二,但鲜少有会全用的。
这么多年来,徐一真用的也不过是其中一种,名为毫针的,而已。
徐一真这次所用,也只有毫针而已。
他选出十三根一寸半长的毫针,又让张宣把烈酒倒在茶杯中。
一切准备就绪,徐一真对张宣说:“我要开始了。”
张宣莫名感到他的情绪不同以往,更加凝重,自己心情也不由得凝重起来:“请先生施针吧。”
鬼门十三针,是周身十三处穴道,为人中、隐白、大陵、申脉、风府、颊车、承浆、劳宫、上星、曲池、海泉,以及男人的会阴,女人的玉门头。
这十三道穴位,扎针深浅、手法各有不同,顺序更是绝不能错。若是错了,轻则病势加重,重则直接当场死掉,物理见鬼。
徐一真这双手、这副针,一边承载着少女治愈的希望,一边承载着她的性命,由不得他不凝重。
徐一真开始下针。
他下针很快。毕竟穴道就在那里,他烂熟于心。行针则极为小心,揉捻之后只做最基本的平补平泻。
每下一针之后,他便观察少女反应,查看脉象。
少女并没有反应,仍然熟睡。脉象虽说有变化,倒也向好。
徐一真松了口大气,信心不由足了几分,手上动作也加快了。
很快,十二处穴道已下好了针,只剩最后一处穴道,玉门头。徐一真有些踌躇。
他踌躇不是心里浮现起什么尴尬的情绪,而是认穴。
这里认穴很容易,让病人撅起屁股,岔开两腿,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然后取中点,就行了。
但除非是半死不活,或是直接昏迷,否则即便是男人,也不会允许自己摆出这种姿势。这不是治病,这是羞辱人。
现在要下针的还是女孩,就更难了。
徐一真只得心里感觉,寻摸着大差不差,而后一针下去。保险起见,他换成了一寸针。
一寸针已足够。
会阴是督脉的起点。而督脉是周身阳气之海。会阴下针,其他十二针才能连贯成一个整体。鬼门十三针的治疗效果才能达到最大。
一针下去,他连忙看少女反应。少女依然没反应。
很好。除了手脚指节上的以外,下针若是详细地址了穴道并不会有针刺疼痛,更多的是酸麻胀痛。
女孩还在熟睡,就说明他下针对上了穴道。
他擦了擦脑门,脑门上有一层浮汗。真是运气。
照例停针两刻钟,两人索性并不出房门,只随意找了椅子坐下,又找了两个茶杯。张宣把那一壶酒倒了两个茶杯,堪堪用尽。
他颇为遗憾的晃晃酒壶,咂咂嘴,目光看向那杯给针消毒用的酒,似乎想尝尝咸淡。
“我劝你别喝。”徐一真抿了口酒,整个脸皱在一起好一会,才重新平顺,面无表情地把酒杯重新放下,再也不碰。
“怎么?”张宣问。
“银针上沾有外邪。我以烈酒洗针,外邪就融入了酒中。若你把这酒喝了,外邪便进了你身体,又用酒相助,外邪之势就更大。”
“到时,怕是你得躺上十天半个月的。”
张宣连忙将目光收回,看着徐一真:“徐先生为小妹治病,已是辛苦。只是眼下,在下还有一不情之请。”
“可是为你母亲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