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令妹长期失眠,要让他睡觉可不容易,须得施一些手段。”徐一真问:“府上可有艾灸之物?”
张宣正为难今后怎么让妹妹不至于想起父亲,听徐一真问,便说:“府上有药房,应该有先生所说的艾灸之物。”
张宣叫来药房伙计问话。
那伙计颇为为难:“药方中确有上品艾柱三根,只是……只是……”
“吞吞吐吐的,既然有还不快拿来。”
伙计连忙跪倒,不住地磕头:“老爷恕罪,实在不便拿了。”
张宣气得眼眉直跳。药房伙计这表现实在不入眼,让他在徐先生面前失了颜面。
“说个缘由出来。”张宣心中怒意勃发,面上却不动声色,语气更听不出喜怒。
伙计却知自家老爷是什么样的人,后脖颈直冒汗:“因府上人丁稀少,用药时候并不多。而艾灸,自从主母昏迷之后就再没用过。”
徐一真心中一动。
伙计偷偷看了眼张宣脸色。
没个好脸色。
他心中一沉,但也只得如实说:“常年存放下,早已虫蛀鼠咬,不能使用了。”
若非有紧要事在眼前,张宣非得好好立立规矩不可:“那还不快去出府采买去!”
伙计如蒙大赦,应了声便小跑地离开了。
见伙计走了,张宣回头对徐一真笑笑:“府上伙计不济事,让徐先生见笑了。”
徐一真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也是我的疏忽,只带了针包,没有带药箱来,才有这样的波折。”
徐一真忽而想起“药房”,一面好奇一面赞叹:“不成想府上竟然设有药房。”
张宣不在意摆手:“这有什么。你问问金陵城中众位国公府上,哪个府上没有药房?
别说是国公,即便一品大员府上,有药房的也不少见。不过是没有国公府上的大罢了。
这时,有侍女端上茶来。两人便就这茶谈天论地。
张宣虽贵为国公,却没有国公的架子,且年纪轻轻,思维活跃,又特意迁就之下,两人聊得倒也愉快。
一个说当年战场事,一个说江湖行医路。在外人看来都是极为精彩玄奇的故事,在当事人看来还不如以前的一盏茶来得有味。
正聊着,药房伙计小跑着过来,呈上了一条艾柱。
这是根上好的艾柱。离着有段距离,艾草香味就扑鼻而来。
这跟艾柱也并非通常的用黄纸包裹,而是由艾绒压实而来,外力生生压成了根艾柱。
“好艾柱,”徐一真打量着这跟艾柱,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可惜了。”
“怎么?”
“不过是用来助眠。”徐一真啧啧赞叹:“用这么好的艾柱属实浪费。”
张宣哈哈一笑:“徐先生此言差了。艾柱再好,有用才是道理。只要有用,哪里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
徐一真点头赞叹:“有理。”他又问:“可有烈酒?”
“有。”
过不一会儿,便有下人端上一瓷瓶。
张宣小心地双手托着瓷瓶:“此酒名为神仙醉,乃是陛下赏赐的烈酒。一直不舍得喝完,只偶尔抿一小口,已经是醉意十足了。”
张宣好奇:“徐先生莫非有什么怪癖?看病前要喝酒么?”
徐一真笑说:“我是为看病,却不是拿来喝的,待会自有用处。”
徐一真收了艾柱,跟着张宣回到那座死寂的小院。房门仍然紧闭着。
徐一真知道屋里有个少女正等着他,等他带她去死者的世界。
他没有敲门,推门而入。
“你也忒慢了。”少女侧躺在床上,手肘支着身子,一脸不悦:“我都等急了。”
徐一真笑问:“你还有这么多朋友陪着,有什么急的呢?”
少女一听有些生气,皱着眉:“哼,他们总不想让我去死者世界。总说去了那里就回不来了。又说你根本就是个骗子,根本就不会走阴,根本是为了杀你他们。”
突然,少女眼神变得锐利,眼睛死死盯着徐一真:“说,你是不是骗子!”
少女锐利的眼神让他猝不及防,仿佛一柄利剑直插心口,在这柄利剑之下,一切谎言都无所遁形似的,一切心虚之事毕现。
自从看到她,大概长期失眠的缘故,大概是见鬼之症的缘故,少女总是一惊一乍疯疯癫癫的样子,似乎人畜无害。
此时才显出一丝将门之女的真实面目。
好在徐一真也是大风大浪见过的,脸不红心不喘,亮了亮手上的艾柱:“自然不是。
“走阴可不是小事,须得做完全的准备。况且,走阴是要睡着的。你自己算算,你都多久没睡觉了?这个,”
他晃晃艾灸:“便能让你睡着。睡着了,我们才能走阴。”
少女转怒为喜:“真的?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吧。”
徐一真乐的配合:“好,请姑娘脱了鞋袜,躺在床上。”
少女连犹豫都没有,脱了鞋袜,躺倒,突然想到什么,又坐起来问张宣:“哥要一起来么?咱一起去见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