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舒服的靠在车壁上,笑笑:“朕也不想思虑太重,朕也想学古之贤君,四海升平,垂拱而治,若朕愿意,也能做个混吃等死的狗皇帝,军国大事全丢给内阁操心,朕就学万历皇帝,天天躲在后宫吃香喝辣的不爽吗?”
崇祯说的对,自古国家再穷,也不会短了宫廷的奢侈消费。
清朝慈禧老佛爷当权,国家海军都筹备不起,慈禧依旧有钱修建颐和园,依旧一顿上百道菜,她居住的储秀宫里堆满了全国各地收刮来的珠宝玉器。
“大伴你不明白,你看不到朕能看到的东西,大明,只有朕能拯救。”
王承恩见崇祯脸上露出疲惫神情,越发心疼,他想了想道:“奴婢听闻,正德爷当年曾经在小汤山上,建了一座温泉行宫,现在荒废许久了,陛下下旨重新修葺一番,泡泡温泉对您的身体好。”
“再议吧!”
崇祯不愿意继续聊下去,王承恩也识趣的闭上了嘴巴,驴车行走多时,终于到了一处空旷之地,车夫呵停驴车,王承恩急忙先下车,恭敬道:“公子满井到了,老奴扶您下车。”
下车后,崇祯抬头看去,四周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野里葱葱郁郁,幼嫩的禾苗探出可爱的脑袋,一些牛衣农夫蹲在田里整理禾苗,崇祯赞道:“此地水源倒是充沛,禾苗也长的好。”
“老奴回公子的话,满井附近的地下水源多,村民打了许多水井,灌溉农田之用,……公子,仔细风寒,抱好汤婆子。”王承恩从车厢里拿出一个汤婆子,塞进崇祯怀里抱好。
“前头乃是孙家茶棚,公子,我们进去坐坐,喝点茶水,老奴带您四处走走。”
“行。”
崇祯抱紧汤婆子,信步走向茶棚,说是茶棚,就是用四根木柱子竖起来,上面覆盖木皮,木皮上面铺着一些稻草的简陋屋子。
茶棚屋前竖着一面茶旗,绣着孙家茶棚四个大字,茶棚里面坐了不少客人,外间也有很多客商游人,风尘仆仆的走来,一些小贩殷勤的向客商游人兜售土特产,有煮鸡蛋,干菜,糕点等,一派繁忙景象。
崇祯一行四人走进去,寻了一处干净的座位坐下。
“尔等在宫外头不必拘礼,坐下。”
“这……公子尊前,哪有我等的坐位?”王承恩,魏忠贤,田尔耕皆不敢落座,恭敬的站在崇祯身侧,眼看茶棚老板走了过来,崇祯抬眼一扫:“可是要我亲自请?”
“不不不。”三人吓坏了,急忙搬过凳子坐下,屁股不敢完全落在椅子上,只斜斜挨着椅子坐着。
“诸位客官,是喝茶,还是吃食?”
“我家喝的有菊花茶,绿茶,香叶子茶,吃的有馒头,包子,炊饼,糖角,……”
崇祯一行人刚坐好,茶棚老板小跑着过来了,他大约六十来岁,头发花白,手里拿着大茶壶,肩头搭着白棉巾,脸上笑容灿烂,点头哈腰,介绍自家的茶水吃食。
“少废话,你且去砌壶菊花茶来就行了。”王承恩打断老板的话,吩咐下去。
“好勒,客官稍等。”
茶棚老板又小跑着去了灶台。
魏忠贤对崇祯道:“公子,这里的井水好,菊花茶也不错,南来北往的客商常在此处落脚歇息,聊天,京师百姓也喜欢来此郊游,老奴东厂的小子们,便常在此处打探消息。”
崇祯抬头看了一眼魏忠贤,不说话,脸上没有表情,魏忠贤有点心慌,他与王承恩对视一眼,王承恩苦笑摇摇头。
片刻,茶棚老板端着一壶茶过来了,手脚麻利的倒好,他倒是个有眼力劲的,一眼看出四人中,崇祯才是个能说话的主。
“这位客官,这些菊花是去年秋天新摘的,老朽家田里自己产的,水也是上等的井水,客官吃饱喝足,四处逛逛走走,此地的田园风景尤其好,有满井,老藤,丰草,亭阁。”
“客官请用。”
老板极为恭敬的递了一杯菊花茶,崇祯接过嗅了嗅茶香,却并不饮用:“老丈,你家店生意挺好的,每日赚不少银子吧?”
“客官说笑了,小店利润薄,还得交重重的租子,而且从去岁开始,井里的水也慢慢变浅了,糊口都难,难呐!”
老板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愁苦的表情,崇祯看见他衣服袖口磨破了,露出里头的棉花黑乎乎的。
“可是国家收的税太高了?”
“并不是。”老板摇摇头:“我们家产业属于贵人,并不交税,只交租子,前几年租子不高,勉强糊口,去岁圣人登基后,租子便越收越高了。”
“可是圣人加了你们家租子?”崇祯平静问道。
老板哑然失笑,白了崇祯一眼:“客官说笑了,圣人身居九重深宫,哪知道我们蝼蚁般的人物。”
说完后,他左右瞧了瞧,见旁边无人,才小声道:“我们的东家乃是嘉定伯。”
崇祯脸上露出狐疑表情,他四下打量了一下环境,棚子很旧,原木制造的桌椅有些年头了。
“老丈,你莫不是诓骗我,嘉定伯发迹才几年,你这间茶棚明显有些年头了,这间茶棚怎么就成了他家产业?”
见崇祯不相信他的话,茶棚解释:“后生,老丈诓骗你作甚?咱这周围的几百倾地,包括附近官道上的茶棚,酒店,客栈,钱庄,全部是嘉定伯府的产业。”
“后生你瞧外头做生意的小贩没有?但凡在此地做个买卖,也得交嘉定伯府租子,哎,以前的年景不是这样的。”
崇祯脸色寒冷。
“怎么说?”
“说来话长,老朽家的祖上,乃是跟随永乐爷的靖难功臣,虽然只是一名区区小卒,也是有功的,永乐爷登基后,先祖解甲归田,凭借军功,封了十亩永业田,此间茶棚,也是祖上留下的产业。”
“后来,……后来,……”
茶棚老板摇摇头,唉声叹气:“官府的赋税越来越高,咱这地界的老百姓不堪负重,只得投献田产与贵人们,以求避开繁重的赋税。”
前几年,这地界的田亩乃是郑贵人家的,去岁他献给了周家。
周家比郑家更狠,郑家租子只收十之七,周家收十之八。
郑家不管我们做买卖的人,老百姓农闲的时候,卖点土特产,郑家不理的。
周家自从封了伯,成了国丈爷后,可贪了,只怕连这地界的鸟雀下个鸟蛋,他都要收个蛋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