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
崇祯点点头,
王承恩问道,小春子得令,赶着驴车行往安定门,出了安定门,路人行人依旧很多,官道旁边布满了水田,田里农人忙着春耕,二月,春寒料峭,农人爱惜衣物,穿着一层薄薄的旧单衣,赤脚挑水灌田,也不觉得寒冷。
“都说农人苦,果亦然。”
“丰年的时候,粮食价贱,买不上钱,荒年的时候,粮食的价钱贵如珠,买不起粮食吃,饿死,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落不到自己的肚子里。”
崇祯叹息一声。
行走在驴车旁边的魏忠贤开口道:“以往年景好,雨水丰沛,潮浪河,温榆河里的水都是满的,自去年开始,雨水稀少,河里的水也少了,水都是紧着贵人的农庄使用。”
“忠贤也懂农事?”
“老奴年轻的时候,也是泥腿子,泥腿子命贱,老奴活不下去了才入宫当了宦官。”魏忠贤脸色平静道。
崇祯从他脸上看到了一种麻木,他又望着田里忙忙碌碌的农人,他们的脸上也带着麻木,属于这个时代的麻木。
“忠贤,你记住,没有谁天生命贱,人生于天地之间,众生平等,包括朕,朕与苍生也是平等的。”崇祯认真道。
崇祯话一出口,空气陡然凝固了,王承恩,魏忠贤,田尔耕,包括赶车的小春子,他们的双手颤抖着,嘴巴紧闭,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崇祯刚刚的话,换成大明朝任何一个人说出口,都是杀头的罪。
皇帝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没事,他们不能应和,唯有紧紧闭着嘴巴,生怕一不小心吐出大逆不道之言。
崇祯敏锐的感觉到了气氛变化,也不再开口,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尊卑贵贱,天地君亲师,可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驴车一路沉默的走着,忽的,前面传来斥责的声音,崇祯探头从窗户看过去,视线里出现一队骡马队,护卫百来人,骡马二十几匹,车上的货物装的满满当当,盖着油布,看不真切里面的东西。
最前头一辆马车显眼处,挂着的旗号迎风招展,崇祯细看,上书宣府范家票号。
一名衣着体面的管家模样的人,手拿着皮鞭,趾高气扬的对着小春子,看架势,是要让小春子滚一边,给他们让路,小春子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并不惧怕,回头望向魏忠贤。
魏忠贤刚要上前,崇祯平静道:“莫去,我们让让。”
“是。”
小春子得令,平静的驱赶驴车到路边,崇祯看着车队擦身而过,眉头微微皱起:“忠贤,你经常在外头跑,可听过宣府的范家?”
“范家?”
魏忠贤想了想。
“老奴倒是听说过,边境有一位豪商,名字就叫范永斗,时人称其贾于边城,以信义著称,其他老奴就不知道了,边城的商人,身份低贱,老奴也没过多关注过。”
崇祯冷笑:“豪商?朕看是蝗商吧,以后你可要多关注了,尤其是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家宾,田生兰,翟堂,黄永发。”
“朕姑且称呼他们八大蝗商,尔等派人潜伏边境,探察他们平素做的是什么生意,货物从何而来,有没有违禁的物品,有没有大明边防情报,他们在朝中和边境有没有交好的官员,尤其查他们的银子藏在何处,查明后速速上报朕。”
“老奴遵旨。”魏忠贤也不多问,面色平静,心中却是千思百转,听陛下语气,似乎得到了某些情报,要查八大商人?
锦衣卫的耳目可真厉害,也不知道他们暗地里告了多少密,有多少关于我老魏的?
魏忠贤警惕的望了一眼田尔耕,田尔耕也以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斜视魏忠贤,二人心怀鬼胎。
崇祯察觉出二人的微表情,也不点破,心中暗忖:厂卫相互制约,相互怀疑,相互告密,他们才能真正的为朕所用。
待到时机成熟,朕要大明的官员都这样,朕要于内阁之外,独立出密折制度,凡天下官员,有机密要事,或者想举报谁,又不想内阁大臣知道的,可以上奏密折。
密折不经过通政司,也不经过内阁,由专门的渠道上达朕手上,朕亲自批改后,发给官员。
这样,天下所有的官员,都是朕之耳目,天下何愁不治?
可惜啊,朕现在还没有能力办成这事,大明的弊端太多了,利益集团太强了,朕千头万绪,只能徐徐图之。
至少,朕的手上得先有一支绝对忠心的军队,朕才能加快脚步治疗大明。
“尔耕,白杆军行到何处了。”
崇祯冷不丁问了一句,田尔耕反应也快:“启禀陛下,秦将军及其部下,已行至通州,目前正在通州休整,想必不过数日,便能抵达京城。”
“嗯。”崇祯点点头。
“忠贤,朕听说朕名下有许多皇庄,你挑出最大的一处皇庄,着令白杆军驻扎。”
魏忠贤躬身道:“老奴遵旨,只是皇庄事宜一直归御马监管理,还请陛下下旨,老奴好与曹化淳知晓。”
“朕明白了。”
崇祯点点头,又问王承恩:“王大伴,上次拨的二十万两白银,你可备好了军粮?”
王承恩急忙回答:“启禀皇爷,备好了,足够秦将军的部下吃三个月,皇爷,……哦不,朱公子您,您好不容易出来游玩一趟,莫要想太多东西了。”
“嗯。”
“朱公子,老奴按按您的头部穴位,舒筋活络用的。”得到崇祯允许后,王承恩伸出双手,一下一下的按压崇祯的脑袋,崇祯先是觉得脑袋微微的涨痛,按压了片刻后,一阵轻松。
王承恩叹道:“朱公子,您这样尊贵的人,心思太重了,对您的身体不好。”
……
(今天更完了,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