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惠往各房送了一圈礼贽,把人人都哄得神清气爽,最后才抬脚去了延寿堂。
“快,快,老太太等候多时了。”季嬷嬷阖上槅扇时,朝外警惕地张望了几眼。
而此时的姮芳,不得不与表姐严元湘软塌对坐,你一言我一语的寒暄。“平常都有什么消遣?”
“就是偶尔下盘棋,摹个画。”湘姐儿柔声答着。
采芹主动道:“芳姐儿的丹青学了有一阵了,也画得不赖。”
“是么,不知道芳姐儿会不会作花笺,我在慈溪经常和小姐妹用花笺作诗的。”
“诗文也没正经学过,作那花笺来作甚么。”
“那就可惜了。”元湘取了书卷,斜倚在迎枕上,正好翻卷时不小心滑出一页花笺,搴金芝的底面襞了四折,上写着“冷雨幽窗不可听,挑灯闲看牡丹亭”。
采芸立刻爱不释手:“哇,真真是好看。”
“你若喜欢,这几张赠你便是。”不晓得为什么,姮芳总觉得这位表姐细声细气的样子十分别扭,居然撇下自己这个亲表妹,而将花笺给了采芸。
倒不是姮芳稀罕那张花笺,而是她的态度太过不偏不倚了,毕竟明惠姑姑和骆二爷如此亲密,湘姐儿应该更愿意和自己亲近才对。
采芸拿着花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姮芳便说:“你拿着吧,我回头照你的样子也摹一张。”
“你要是也学了作花笺,怕是邵解元又该来讨了。”骆家知道这事的人,都认为姮芳画技了得,很是喜欢拿来吹嘘。
“芳姐儿认得邵解元?就是太仓邵家的邵长陵?”
“邵长陵?不是邵长庚么!”姮芳这才知道邵先生已经易名,这是一个明智的做法,既避讳了徐大人的名字,也赢得了赞誉。只是依着邵先生的脾性,多少都会有些不甘心吧。
元湘特别轻蔑道:“好好的邵家二公子,却被逼着改了名字,真是太仓邵氏的耻辱。”
“你说什么!”姮芳呵斥道。
元湘对这个表妹本就存着轻视,无所谓的重复了一遍:“我说太仓邵家这一辈,怕是出不了惊才绝艳的人物了,只为了一个主考官就能为之摧眉折腰,以后见着藩台抚军这样的大员岂不是直接跪着接待了,简直给崇正学派丢脸……”
“呵呵,现在一个闺阁的小姐能敢对南直隶的头名解元指指点点了,真叫人大开眼界。”
元湘如何听不出她的嘲讽,立刻反唇相讥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我爹也说南派此后二十年,还得靠永嘉陈氏的子孙挑大梁。”
姮芳脑中理智的那根弦突然就断了,用了自己都想不到的恶毒言语道:“你若是个男儿身,怕也是要中举的,什么太仓邵氏、永嘉陈氏通通不在话下。”
“你……你!”元湘被噎得说不出话,琼鼻都气得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