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非抿了抿嘴唇，慢步向讲台走去。

路过姜纹身边的时候，还顺走了对方面前的铅笔盒和靠背椅子。

在讲台后坐定，感觉有点矮，又从第一排不知道是谁的课桌里拎出个书包垫在屁股下面。

姜纹也没催，反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许非做着这一系列的准备工作，而随着对方的进行，心里的期待感与好奇更是逐渐攀升到了顶峰。

见对方在上面坐定，姜纹举起手，帮对方打了个板子。

“啪！”

许非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不断把玩着讲台上的铅笔盒，只给姜纹等人留了半个侧脸。

姜纹眉头一皱，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读着秒。

“啪嗒。”

也不知是扣动了哪个机关，铅笔盒猛地弹开，使得原本沉浸在场景之中的许非猛地打了个哆嗦。

可紧接着，便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原本突然颤抖停滞的手掌前探，从里面掏出一只橡皮擦。

指间抚摸着‘功勋章’，许非的眼神逐渐变得悲伤，随后仿佛陷入了回忆一般，瞳孔开始慢慢发散。

台下，姜纹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原本端坐的姿势不知何时变得前倾，到最后，甚至直接搬着凳子坐到了讲台下面。

‘吱呀~’

许非回过神，像是向着窗外看了一眼，然后转过身，从衣柜里取出折叠整齐的军装。

展开、试穿、抹平褶皱、扣上功勋章……

在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许非都放得很轻。

最后，扣上军帽。

他目视着前方，眼神逐渐从哀伤、思念，转为无比的坚定。

他目视着镜中的自己，身影仿佛与某人逐渐融合，随后……

‘啪！’

此致，敬礼。

“啪啪啪”

比起之前的敷衍了事，这次的掌声明显要嘹亮许多。

姜纹眼中闪着光，不等许非下台，便直接开口道：“你的表演很棒，眼神非常有灵性。”

“而且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你在这短短的一分多钟内，展露出一个非常完整地镜头。”

“不论是抚摸军功章时手指那一瞬间的抖动与迟疑，还是眼神中的哀伤与失落，肢体与眼神之间的连动都非常非常棒。”

姜纹很兴奋，作为87、89年两届百花奖影帝获奖者，姜纹很少见地连续用了三个‘非常’。

当然，在他看来，许非这段表演中还是有一部分进步空间的，但仅从当前的表现来看，那些也只是一些微小到极致的瑕疵而已。

就比如一开始拨弄‘勋章盒’的时候，许非留侧脸的时间有些太长了，导致整体节奏有些拖沓。

但瑕不掩瑜，一名演员最重要的，便是眼神。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如果你想要将情绪完整地传达给观众，最简单的方式，便是通过眼神。

姜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顺便平复一下有些激动的心情，再次问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要表演这么一个……有些哀伤的故事。”

“就像之前的姚逞一样，当听到穿戴大人衣服、尤其是军装的那一刻，人们第一反应是做出骄傲、自豪的动作，而你……”

回忆着之前的表演，姜纹缓缓开口道：“却讲述了一个孩子继承父辈意愿的故事。是家里有什么变故吗？”

许非摇了摇头：“当听到这个命题之后，我的第一反应不是如何去演绎，”

“而是去思考。”

他的声音很慢，脑海中回想起之前梦里闪过的各种喜怒哀乐。

“思考故事中的我，为什么想穿上父亲的军装，是渴望荣耀吗？还是仰慕着，自己童年时那高大的身影。”

“所以我当时会提问，我和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听到这，姜纹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电影里一定要有许非的身影。

这个孩子是一个天生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