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每个孩子都经历过这样一个阶段,只有在看似漫长的假期突然临近结束的时候才会猛然意识到,老师布置的作业像神出鬼没的大山一样一下子冒出来很多,压得人焦急烦乱。年纪稍微大点儿的孩子可能还会挑灯夜战,能完成多少就完成多少,实在完不成的便胡乱也要把该填的地方点画上几笔符合的数字或者汉字。年纪稍小的孩子便应该都如苏遇知这般,只望着作业憋屈的流泪;你要是再说上两句会被老师惩罚的话,便憋屈也没了,只嚎啕着汪汪大哭。
小孩子都贪玩,而他特别贪玩。把他送回家的那天我还交待母亲一定不能惯着他,作业必须完成了。母亲不耐烦的答应,我再在电话里叮嘱她一定要监督他把作业完成了,母亲也总是不耐烦得很。说我小时候哪次不是临近报名了的时候再胡忙乱赶。
还好,这两天天气比较热,老师在群里告知开学要延迟到六号,这傻孩子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不过写作业的时候依然眼泪汪汪。
开始的时候写两个字便憋嘴看我,一边擦泪一边小心翼翼,“爸爸,我不想写,不想写。”
我不会理他,一个字也不说,只坐在一旁平静的看着他。他自知无用,便又转头去看枕边人,“父亲,我不想写。”
“既然不想写那就不写了。”枕边人道,“我帮你把作业撕了好不好,咱也别上学别读书了好不好?你要是喜欢玩,那就把你送到老家去,天天和枝柠逗猫玩泥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不好?”
他呆呆的含着眼泪,笨拙的仰头看枕边人,久久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呢?”枕边人问。
他还呆呆的看着枕边人,抹了抹眼泪,说出一句话来叫人哭笑不得。“好。”他说,“但是枝柠要去学校,我只能和大花玩。”
枕边人气得忍俊不禁,打开门就大步走了出去,估摸着是偷笑去了。我正了正色,憋住笑,不能让他觉得好笑,不然他会当真,从而对不写作业这件事生出一种更加懒散和逃避的想法。
“你真想回家玩?”我冷冰冰的道,“道理我已经跟你讲过很多遍了,回老家之前我是怎么告诉你的?”
他愣着不说话。
“你说,我是怎么给你说的。我有没有叫你每天都要写一篇作业?”
“有。”
“那你有没有写?”
“没有。”
“所以你该不该受到惩罚?”
听到要受惩罚,他眼泪又咻的滚滚而下,大颗大颗的泪水再配上一副备受欺负的委屈模样,看起来我就像是一个恶人,一个不通情达理又蛮不讲理的恶人。
“这样说吧,爸爸答应过你每个月可以吃一次肯德基是不是?如果有一个月爸爸不给你吃肯德基,第二月再让你吃。你说你会不会高兴?”
“不会高兴。”
“不会高兴是吧。但是你现在答应过爸爸,在放假的时候每天都会写一篇作业,你没写,所以我现在也不高兴。”我道,“但是你现在只要把作业写了,爸爸就会原谅你就会高兴了。你却说不想写,你说该不该受到惩罚?”
一听到要受到惩罚,他又愣着不说话。我深吸一口气,忍住蓬勃的怒火。我发现,自从有了他之后,我脾气是变好了很多,每一次忍不住快要发脾气的时候就会想到在书上看见过的话“孩子不能吼也不能打,要心平气和的讲道理,不然会影响到他们的心理健康。”然后就会耐着性子保持平静继续给他讲道理,“因为你没写作业,所以我要罚你两个月不吃肯德基!你要是现在还不赶快把作业写完,那今年就别吃肯德基了。”
“还有,男孩子,总是哭哭啼啼的人家会笑话。你要是再哭,我就告诉溪渃,你不是男子汉。快把眼泪擦干净,你要是能赶快把作业写完,那就只罚你一个月不吃亏肯德基。”
耐着性子讲了半天,他好像也终于听了进去。枕边人在外面呆了片刻,进来时就把我拉到卧室,笑道,“隔壁小丫头现在也在一边哭一边写作业。”
“你去张姐她们家了?”
“嗯。”
“改观了?”
“改什么观,我是那种小气的人?”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后又厚颜无耻挑眉看我。
“你不是,我才是。”我道。
他从前可是不会去张姐他们家串门的,心里一直对张姐之前的态度耿耿于怀,遇见了也是淡淡的点头,从不会热情或者真正的笑脸相迎。上次醉酒,张姐来帮我们收拾屋子后他就有了些许改变。
“其实想来,她们也并不是坏。”枕边人道,“只是立场和我们不一样。”
“对啊,立场不一样。喜恶也不一样,人都有自己的喜恶,张姐讨厌同性恋就像你不喜欢蜘蛛我讨厌水蛭一样,恨不得它们哪一天能从地球上消失。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不是好人,只是太过偏激,太把自己的喜恶当回事。从而在错误中迷失了自己,也就并不能正确看待自己的错误。”
“真会扯,不过我还挺喜欢听你扯这些道理。我感觉我们在一起之后我潜移默化的变了好多。”枕边人道。
“爱情本来就是双方潜移默化的改变自己迎合对方的过程。”我沾沾自喜道。刚说着,儿子突然在客厅喊了起来,出去问他喊什么,他道是写完了一篇了。
“还有十篇没写,现在离报名就只有四天了,今天写三篇,写完三篇才能自由活动。”枕边人道,俯身去捏孩子堆积肩膀又以美食诱惑,“快点写啊儿子,写完了我们晚上出去吃火锅。”
儿子一听,萎靡的神色立即精神抖擞起来,“我要吃……”
“写完作业才能吃。”我打断他的话,小家伙又不乐意了,埋怨的看着我,“爸爸,你总是这样。”
“怎么了?”
“一点不体谅我。”他道,“我写作业都写得饿得受不了了,你不体谅我,你是不是想要饿死我。”
我忍住想吼他的冲动,无奈起身,懒得再与他多说。回到房间里坐着,忽然想起这些年来自己充当的好像都是严父的角色,枕边人却是相反。等他也走进来,便抬头看他,看得他莫名其妙,“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怎么感觉你每次都是在儿子面前充好人,责备他的事由我做,犒赏的事却都被你领了去。”
“有吗,是吗?我倒没觉得。”他呵呵一笑,“可能是以前习惯了替你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