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洪都之战胜了,朱文正立下大功必定骄纵过度。没了陈友谅这种强敌盯着,老朱便有空当、有理由收拾他。
即便是洪都之战败了,老朱也除掉了自己内部对儿子威胁最大的祸根,还多拖出了些备战的时日,可以安心与陈友谅决战。
但这些筹谋的实现必须建立在朱文正心态的平稳之上。倘若,最大的竞争者成长的太快,朱文正未必不会铤而走险。要么弄死堂弟让老朱绝了立自己儿子的想法,要么直接投诚于陈友谅,对老朱倒戈一击。
否则朱文正也不会买通刘和,来实时了解堂弟的成长程度。
可老朱到底技高一筹,知道朱文正的打算后,竟然将计就计,反让刘和传递朱标平庸无奇甚至颇为顽劣的消息。让朱文正以为自己时日还长,机会颇多。这么个四两拨千斤的小手段,就轻易维持住了朱文正极其部下的安稳。
朱标以前看史书上所著关于朱文正的事情不过寥寥几笔,便就没把这堂哥当一盘菜。却没有仔细想过,自己所做的事情就是历史上的蝴蝶扇动了翅膀。
若不是老朱从中周旋,只怕制造红砖水泥的事情落入朱文正耳朵里,就成了他年少老成、统筹有术。朱文正又怎么可能不提早为自己筹谋呢。
马车的晃动让穿透进来的光有些忽明忽暗,飞舞的灰尘在光的照射下无所遁形,就像是沉闷的车厢中一场压住了人呼吸的梦魇忽然现了形。
再世为人这几年,直至现在这刻,朱标才终于将自己眼前的父亲和历史上那开创不世功业、杀伐果决的洪武大帝彻底的重叠在了一起。
朱标抬头静静看着朱元璋那平静的面庞好一会,才重重点了点头。
“爹,我知道错了。以后小子会记住,毛羽不丰满者不可以高飞。”
面对容貌肖似妻子,但眼神和气势却越发像自己的朱标,朱元璋忍不住流露出了自己那慈爱的一面,轻轻伸手抚摸了他的头。
“标儿,那你可想明白了爹打你的另一层用意?”
朱标经此一事,对近日的事情有了更多的想法,稍加思索后便意识到关窍是那告状的宋濂。
他逃课并非一日两日的事情。宋濂教学甚严且为人低调谨慎,若无老朱背地里从中作梗,肯定早就来抓他回学堂了,也不会憋到要亲自去找老朱告状,以将此事闹大。
儒士、儒生最重名声。之前他执意要换刘伯温作为开蒙之师,下了宋濂的脸面。宋濂又是名士,与其结怨便是坏了和南方士人的关系。但他换师的话已经说出口,即便之后主动示好于宋濂,也难免有芥蒂。
想要解决这个事情,只能让宋濂以为他年幼无知、顽劣成性。宋濂作为一代名士,自然不会计较一个无知小童的狂妄之言、顽劣之行。给他立个年幼顽劣的形象,也总好过带上一顶藐视名士的帽子。所以老朱之前才由着他逃课去制红砖水泥。
而老朱今日等宋濂闹起来之后的一番责打,在南方士人那里就成了家门严谨、尊师重道。若他还能去宋濂那里请罪,就更是浪子回头了。只需得稍加宣传,便是一段典型的儒家佳话。
想通了这些事情,朱标自然要沿着他老爹设计好的思路走。
“爹,我想明白了。爹打我一顿是为保住小子在南方士人那里的名声。之前是小子做事轻狂了,现已知错。明天小子便去向宋夫子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