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一,杨柳岸,晓风残月,雾霭朦胧。
城楼上结下的露水从檐角滴落。
城墙甬道,湿漉漉的石砖上,苔痕渐生。
“地滑,都小心搬运!”
军官们正指挥着民壮往城头搬运着物资。守城的士卒们已经各就各位,紧张不已地张望着远处。
弥漫的雾霭让能见度变得十分低。
张国维正趴在城头观察着城下,身后跟着一众幕僚佐官以及守城将领。
“太潮湿了,火铳还能用吗?”张国维一脸愁道。空气中满是水分,这给火器使用带来了很大的麻烦,特别是铅药,一旦受潮就无法使用。
“已经吩咐下去,做好防潮事宜了。”徐孚远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拱手答道。民壮后勤之事张国维交给了徐孚远负责,所以深知火器重要性的徐孚远早早就做了安排。
弥漫的雾气中,一骑快马奔到城下,扯开嗓子大喊道:“清军已至塘栖,正在合兵修整。”
随后,那名骑士便转身,又消失在了大雾中。
顿时,整个城头的人都将心提了起来。
守在北城墙上的是方营兵,足粮足饷之后,方国安好好将营兵整肃了一番,所以此时军心可用,士卒们并没有多少慌乱。
城垛下,一名年级不大的士卒对着同伴说道:“小五,老子腿有点软。”
“咋地,你怕了?怂货!”同伴小五鄙视道。
“不是,昨儿那娘们真带劲,差点给老子撅折咯。”年轻的士卒揉着腿,一脸的回味,神思悠然道。
正巧走近两人的张国维一行人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跟在身后的方元科脸色一黑,最近他一直在整治军纪,但是积弊已久,一时半会儿没多大效果。
营妓之事也是他最头疼的事情,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种事情,可不能挂在嘴上说啊。
张国维面无表情的带着众人走了过去,那两名小兵急忙惶恐行礼,看到方元科恶狠狠的眼神,不禁浑身一颤。
下了城,张国维停下脚步,转身对着方元科说道:“此为战时,军中积弊,都等到战事结束,要彻底解决。以身外之物笼络士卒始终不是长久之道。”
“末将谨遵制台教诲!”方元科行礼道。
“好好做,守下杭州,本督送你一桩造化!”张国维抚须笑道。他之所以和方元科说这么多,就是他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个可造之材,与他的叔叔方国安打骨子里不同。
方元科闻言大喜,顿时跪地叩首行着大礼拜谢。
“末将必当死战!”
张国维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便带着众人往孙嘉绩部守卫的东、南两处城墙巡视。
塘栖,江南小镇,青砖黛瓦,小桥流水。
这座小镇始建于北宋年间,自元代开始,商贾云集,蔚成大镇,一直到了本朝,富甲一方,乃为江南佳丽地,运河明珠镇。
这里土地肥沃,物产丰饶,更是盛产桑麻。
运河两岸,风帘翠幕,参差人家。运河上,水光潋滟,菱歌夜泛,文人骚客尽在此,吟赏烟霞。
镇中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往来者络绎不绝。
可惜,此时是六月十一的清晨。
横跨运河两岸的七孔广济桥上,几名身穿红边白甲的将军正不远不近的跟在一名中年男子身后。
男子一身四开裾行袍,手中握着马鞭,正凭栏而望,身后垂着的辫子打理的十分精致。
“都说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真是名不虚传啊。”多铎不禁感叹道。他戎马半生,从白山黑水一路征战到江南水乡,终于是知道汉人那诗词中的浪漫了。
“亲王,我倒是觉得这里水太多,弯弯绕绕,不爽利,咱大清的马儿都撒不开腿。”贝勒尼堪穿着镶白旗甲胄,背上背着一把宝弓,这把弓是顺治皇帝因为战功赏赐给他的。
“尼堪啊,打天下和治天下是两回事。”多铎感慨道。
尼堪摇摇头,一脸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