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黄昏,日影下重檐。
层层叠叠的光影打在织金散花绡褶裙上,璨出一片灼目的绚丽。
她的长女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立于霭霭日光里,风华凛人。
惊怒的恍惚间,秦寇蓉仿佛看到了楚舜华与之重叠的影子。
彻骨寒意逼得秦氏眼角猩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孽畜!
不单气度举止像极了楚家女,算计人心时也与那贱妇如出一辙的狡狯。
总能在弹指间轻描淡写逼得她节节败退。
看着神似楚氏女的长女,秦氏坠入不堪回忆里,神情一度癫狂。
她恨啊,恨透了那姓楚的贱妇……
裴姝懒得去探究她的异样,下完最后通牒,头也不回的出了西苑。
过了好一会儿,秦氏才从痛苦的过往中抽身出来。
遂抹泪如泣如诉,一声声哀惋自己命比黄莲苦。
裴钰一下一下顺着她背,柔声宽慰:“阿娘,你消消气,气坏身体不值当。”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狠心的人,我可是她嫡亲的娘啊......”秦氏拉着小女儿的手,絮絮叨叨诉苦。
裴钰不耐烦听她念叨,挑起话头打断,
“阿姊这阵不知在使什么性儿,专跟西苑过不去。阿娘,她这会正置着气,你要不就遂了她意?”
裴钰想当然的猜测,能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自己相中了她的预备夫郎。
心有不满,四处撒气呢。
小气鬼!
阿姊拥有了那么多,还不满足,她不过是想拿走个一鳞半爪竟也不肯给,未免贪心小气过了头。
自己与阿姊比起来,身份地位悬殊的不是一点半点,且还拜她所赐,落得副孱弱身躯。
裴钰天长日久听秦氏埋怨,怨怼全赖裴姝才害得她和孪生哥哥生下来就体弱多病。
听多了,理所当然就觉得长姊亏欠她们良多,便是横刀夺爱也不觉得自己有丝毫错处。
她怎么会有错,错的都是别人。
此刻裴钰要秦氏放权,不过是以退为进,打算先把阮郎抢到手再图其他。
秦氏一听要她放权,立即甩开小女儿的手:“不行,她想都别想!”
“阿娘你先莫恼,且听我说,”
裴钰软声细语道,
“这旺才被阿姊活活打死了,尤嬷嬷悲痛欲绝卧床不起,转个头阿姊又去祖母房里拿了珠翠,据说准备发卖出去,你再不保下珠翠,只怕要彻底寒了尤嬷嬷的心。”
“另外还有桩麻烦事,近些日子以来七太爷一家见天登门,缠着你软磨硬泡,你不也烦吗。”
“中馈权交出去,索性就能推个一干二净,你连管家权都被阿姊夺了,他们自然就知道劲儿该往哪使,调头去缠磨阿姊。”
秦氏面色渐渐缓和,听的频频点头,直赞我儿聪慧。
裴钰暗自得意,寻思自己也不比阿姊差,扬扬自得往下说,
“七太爷家的事其实十分烫手,阿姊若应许还权,这朝夕令改,家主威严必然要受损,不应承,得罪族亲。两头不讨好的事,阿娘置身事外才是明智之举。”
“哎呦,你真是娘的解忧良剂,”秦氏一扫愁容,抱着小女儿一阵心肝宝贝的亲香。
真真是疼到了骨子里。
不过事关切身利益,秦氏难免游移不定,
“只是这权交出去容易,拿回来怕是就难了,你可是瞧见了的,那孽子这几日来对我有几多强硬。”
接连在长女那儿碰壁,秦氏算是见识了何谓铁石心肠,任她耍什么手段都不好使。
裴钰成竹在胸给秦氏许诺画大饼,
“阿娘,你放心,他日女儿保证助你拿回掌家权。你想啊,阿姊再是硬气不也乖乖来问药侍疾么。”
这次阿娘是装病,底气不足才没能拿捏住长姊,大不了下次货真价实病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