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话锋一转,笑道:“你说夜观天象,算出燕王也要靖难,在下不才,也研究过星象之学,更知占卜问卦的说辞门道,靖难乃天大之事,关乎我荆州上下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安危。燕王不日必靖难这等话,岂能当做谋国之据?”
“先生...”朱柏心里也一咯噔,但不想让双方闹的太僵,打算出言说和,商师爷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抢先施礼询问:“王爷,这不日是何日?若是燕王殿下三年后起兵靖难,难不成咱们也要等上三年?只怕那时,我等在荆州与王爷一同玉碎,别人却不知在何处逍遥呢。”
占卜问卦,常用模棱两可的话哄骗客人,要么是“我看你面带凶兆,不日将有血光之灾”,或者“我看你面堂发黑,日后恐有大灾”。
但凡以此为生者,绝对不敢以准确言辞唬人,商师爷也曾钻研此道,未曾见过哪个高人说:“你面堂发黑,半个时辰绝对会被马车撞死”。
若是这般说,客人只要躲在家里,半个时辰后出来绝对把这高人打个半死。
因此,当胡大说王凡夜观天象,燕王不日必反后,商师爷根据经验就可以确信,王凡绝对是胡说八道,只是为了逃跑胡诌的权宜之计。
他一个小小的道童,就算有些机智,藩王谋反这等军国大事,自己这等每月都研究朝廷邸报,无时无刻不在关心朝廷动向的人都不敢断言,他怎么可能知晓?
多半是在湘王府中,不知何时听过燕王的名头,此时为了逃跑胡诌编造的。
商师爷的话,已经不算是诬陷了,而是极其理智的分析。
古人虽然迷信,却也没有真的到每临大事都要“不问谋臣问鬼神”的地步。
周围的文武官员都是这个时代的精英阶层,商师爷的这番话说出,纵然是张游等对王凡十分信服的人,也不得不有些迟疑。
是啊,造反这种大事,岂能不小心谨慎,靠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不日必反”就压上所有的赌注?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王凡看去。
黑暗之中,荆州城前再次安静下来,只有上百火把默默燃烧与马匹偶尔响鼻的声音。
“建文元年七月初四,燕王于北平起兵靖难。”
王凡挪了挪身子,将受伤的腿轻轻盘好,端坐于马车前,面露笑容看着商师爷,只觉得这小老头有些可爱:你若是一直咬着我逃跑做文章,我或许真的因为心虚不敢和你争辩。
可你偏偏要扯燕王造反,靖难之役的前后,老子出了一系列五十六集的视频,每集半个多小时,燕军四年靖难的战线推移老子都能徒手给你画出来。
“什么?”
商师爷不敢置信。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
“七月初四?今日是五月十八,岂不是四十七天之后?”朱柏眼皮狂跳。
四十多天,对于打仗来说,眨眼的功夫而已。
朝廷就算今日知道自己要造反,明日大军就到城下围个水泄不通,莫说四十多天,就算是一年半载,也休想攻克荆州城。
更何况现实里,自己哪怕今天大张旗鼓的起兵,朝廷也得十天半月后才能知晓,而后调兵遣将,最少也得一个多月后,等到大军到了荆州,至少也得两个月的时间。
王凡一脸淡然:“殿下,现在应该是五月十九了,距离七月初四还有四十六天。”
“这,这...”王凡的淡定与回答,颠覆了商师爷对于占卜问卦行业的认知。
但理智告诉他,王凡绝对在胡诌,故意说个准确的时间,好让自己能够顺利逃脱荆州!
“你胡说,你故意如此说,只是哄骗王爷,只是为了逃出荆州!”商师爷双目充血,已然有些疯狂:“就算有人能够洞察天机,却也不可能算得出具体时日!妖道,你,你不讲武德,为了逃窜,这等假冒天机,败坏阴德之话也说得出口!你就不怕上天降罪,劈死你!”
“七月初六,通州主动归附燕王;七月初八,燕军攻破蓟州,遵化、密云归附;七月十一,攻破居庸关;至七月二十七,北平周围全部被燕王扫清,燕军兵力增至数万。”
王凡看着已经癫狂的商师爷,无比冷静的说着。
每一句话,都准确无比,吐字清楚,字字砸在众人心头,震耳欲聋般。
待到说完,王凡为了配合商师爷,摸了摸自己的腿,面带惋惜说:“贫道虽年幼,岂能不知道天机不可泄露?古往今来,窥探泄露天机者,谁也逃不过五弊三缺之罚,你当我这条腿为何而残?”
他摸了摸只是骨折,三个月后就能下地蹦跶大跳的腿,努力的挤出眼泪来:“便是为了湘王殿下推演天机,上天降下的惩罚。只是窥探天机便是占了个五弊中的残,今日泄露天机,日后贫道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抬起头来,看着早就被自己感动的热泪盈眶的湘王,王凡哽咽道:“但为了王爷,纵然死时无葬身之地,死后被天雷轰击魂飞魄散,又有何妨?若非殿下收留我等,只怕贫道与众师兄弟,早就不知烂在荆州哪个臭水沟里了!”
湘王早就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双目通红:“仙长,小王何德何能...”
“姓商的,你辱没仙长在前,逼害仙长在后,王爷能容下你,老子可忍不了你!”
武将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怒喝,紧接着一个汉子操刀疾步而出,黑暗中,寒光闪过,商师爷来不及反应,就觉得脖子一凉,天旋地转后,再看时,只见自己无头的身子躺在不远处。
“好快的刀...”
站在尸体前冷眼瞧着脑袋,回刀用衣袖缓缓擦拭着刀刃鲜血之人,正是刚刚前往王府支援的千户左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