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觉的时候,老太太把两个孩子安置到一个床上,俩孩子隐约知道这里边发生的一些事情,只是不问,呆呆的发着楞,看着大人的脸,半天不说一句话。睡下以后,小菊花和张狗旺商量着下一步的打算。
张狗旺抱着小菊花说:“这两个孩子,没了大人,听说老大的媳妇也上吊了。常儿也没了娘,老八有爹,这是个啥爹呀,养活一窝起票的儿,该死!”
小菊花说:“明天还是把他送回去吧,那里才是他的家,别忘了,他们是你们起来的票,这传出去不好听。官府知道了也不好交代的。本来不是你的事,张老三跑了,将来有人来追了,还不拿你顶罪啊。”
张狗旺觉得也是,就是一时舍不得这两个孩子。两个人激动了一阵,就搂着睡了个安生觉,一直睡到大天亮才醒来。张狗旺睁开眼睛看见这黑黑的屋顶,觉得这比睡到那观音庙里踏实多了。
村里的人们都起来了,除了昨夜跟随张老三到河北岸拉游击的几十个人,全体村民依旧安排着农活。张狗旺和小菊花合计这怎样去送这两个起来的票,老太太去生火做饭,张狗旺拿起扫帚去扫院子,还有栈门那里有几处被谁家的狗钻了个洞,一会儿拿树枝堵上。
张封就是这个时候进的村子。通过村民找到了这村的保甲长。当他得知张老三等悍匪已于昨夜逃走,人质不知去向的时候,张封的头就蒙了,他想着,这一定是谁走漏了风声,他马上想到了自己的嫌疑,他想着,鹿厅长一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的。
张封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他问这个保甲长:“张老三的手下还有没有不走的人呢?他们一定知道底细的。”
保长在村里转了一圈儿,路过张狗旺的家门口的时候,看见张狗旺和死了好长时间的小菊花都在院子里忙活着,吓了一大跳,他揉揉自己昏花的眼睛,又仔细看了看,没错,就是小菊花和张狗旺两口子。
“这可真是大白天见了鬼了。”保长喃喃的说着,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保长领着张封来到张狗旺的家里,保长问张狗旺:“狗旺,我听说你媳妇被牛家人打死了,很多人都亲眼看见了,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嘛?这是人是鬼呀?”
老头也不会说话,张狗旺听了以后很生气,他冷冷的看了一眼保长说:“我看你才是鬼呢!看好了,这是我媳妇,她是个活人。”
老头也不高兴了,他问狗旺:“你咋没有跟张老三去呢?你不是天天给他看人嘛?你把那两个小孩儿弄到哪里去了?这不,人家来要人了。”
正在这时,两个孩子从屋里出来,一个拉住小菊花的手,一个拉住老八的手,看着眼前的这些陌生人不说话。
保长又擦擦昏花的眼问:“狗旺,这是你儿子?我咋没听说你有儿子了呢?你家里一下咋就多了这么多的人呢?我这不是做梦吧。”老头自言自语着。
站在一旁的张封看出了一点门道,他问道:“这就是那两个起来的票吧?”
张狗旺说:“是。我听说牛家的人都被正法了,就没有去送他们。我娘也说这两个孩子可怜,想养活着当儿子呢。”张狗旺随口编了个瞎话。
保长用手指指张封说:“这是省警察厅的人,来剿匪了。要把咱村的土匪剿灭,可惜都跑了。还要把人救回去。你没跑,那你去警察厅说说吧,看看这事儿咋办。我是没有办法了,我平时说你们不要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你们这些鳖孙都就是不听,这一回看你们咋办。丢祖宗的人哪!”老头是张姓家族里的年长者,逮谁骂谁,没人敢还口的。
站在一旁的警察都笑了,张封也笑着说:“我咋看着不像你们起来的票啊,我看像是你的儿子还差不多。这两个孩子想不想回去呀?回去也不好办,人都被正法了,谁来养这些孩子呀。”又低下头去问那个小老八,“你想不想回去呀?”
小老八藏到张狗旺的身后,摇摇头不说话。
这时候,保长又来添事儿,他看着张狗旺问:“老三临走的时候没对这两个孩子下手?他可真是积了大德了。”说完瞥了一眼两个孩子。
张狗旺烦透了这个老头,他怒气冲冲的回了老头一句:“嘿,这回算你说对了,三哥真的是没有下手,他让我把这两个孩子领回家了,你生气吧你。你说你这么大岁数了,快死的人;了,咋就总盼着别人死呢?”
“哼!”老头气的扭头走了,走老远了又回头说,“你去给警察说吧。”
张封笑笑止住了俩人的口舌战,对张狗旺说:“张狗旺,你跟我来吧,带着这两个你们起来的票,去见我们的鹿厅长,看看鹿厅长对你怎样开交。”
正在一旁观看的老太太听说要带走他的儿子,上来拉住不让走,说着:“我儿子积德行善,不是我儿子这两个孩子早死了,我们娘几个天天给孩子做饭,我们吃啥孩子吃啥,我儿子可不是起票的,那都是张老三干的,你们去找老三问吧。这两个孩子他想走就走,不想走我还养活着。你们不能带我儿子。”
小菊花也说着:“这个事儿不是狗旺,俩孩子早就被活埋了。”
张封笑笑,对这几口人说着:“好,那咱一块儿去见鹿厅长,鹿厅长是个最讲理的人,咱当面说清楚。我说,你们最好都去。”
张狗旺气呼呼的说:“去就去,还能怎么着?大不了正法了去球!”
老太太说:“儿啊,你可不要胡说啊,一会儿见了厅长要好好说话,啊。”
这家三个大人,两个孩子,小菊花手里牵着一个常儿,张狗旺手里牵着一个老八,老太太在后头颤巍巍的跟着,一直来到村东头,抬头看见一排排手持大枪的警察和士兵。还有几个骑着大马的军官,身上穿得五红花绿的,十分威武气派。
张封来到鹿厅长面前报告:“报告厅长,人都于昨晚上跑了,就剩下这一个叫张狗旺的没有跑,我把他们都带来了,请厅长问话。”
鹿厅长看着这一家人也有点奇怪,就问张狗旺:“你为啥不跑?谁让他们跑的?”
张狗旺如实回答:“省政务厅有个俺庄的人,他是三哥的近本家,他叫人来通知说,要剿匪,就都跑了。我不跑是因为这俩孩子。”说着往前一拉老八和常儿,让鹿厅长看。
鹿厅长恍然大悟,他直起身子说:“哦,原来你是舍不得你这两个儿子。”
这时候,俩孩子又藏到了张狗旺和小菊花的身后。
老太太说:“他不是我孙子,他是老三起来的票,他们是牛家的孩子,一个叫常儿,一个叫老八。我天天给他们做饭,我儿子天天送饭,领着两个孩子玩儿,不是我儿子,老三早把这两个小东西埋到河滩里了。”
张封也从中解释了几句,鹿厅长笑了:“竟有这种事儿。”又指着张狗旺说,“算你待罪立功吧。那就不把你就地正法了...”
大喇叭听到“就地正法”四字,马上拿起喇叭向士兵高喊:“准备,预备---”
鹿厅长瞪了大喇叭一眼说:“什么耳朵呀你,听清了,不就地正法。”向所有的人喊道,“收队。他妈了个巴子的,白跑一趟。”
大喇叭追着鹿厅长问:“这两个人质咋办?”
鹿厅长看了一眼这一家五口说:“他愿意养着就养着吧,反正这两个孩子回去也是个没人管。不过有一点,只要这两个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拿那个张狗旺试问,这一回不把他就地儿了,下一回就不一定了。”
带着人走出去很远了,鹿厅长还朝着天空高喊着:“作孽呀,牛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