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夜,晚风微暖,甚是惬意。
贾琼看着与军汉们一起赌钱的薛蟠,嘴角不禁上翘。
“六叔笑什么?”秦可卿守在一旁好奇。
这个女人真是绝了,她太懂男人了,总能在你心防最松软之时,悄悄把自己挤进去。
比如此时,河畔、营火、夜晚,她安静的坐在你之旁,时刻注意着你,不讨你厌,也不讨你嫌,看你开心时忽然来上这么一句,你还能拉下脸说她多嘴?
贾琼歪头看着秦可卿笑:“歇息去吧,我要找薛蟠谈些男人家的事。”
秦可卿脸一红,垂首却挺胸的走了。
“老薛!”
“诶!”
“聊聊!”
“好嘞!”
薛蟠也不管自己输赢,留下几两碎银子让军汉们去抢,哈哈笑着过来坐在了贾琼身旁。
“那是秦可卿刚坐过的地。”
薛蟠还故意的蹭了蹭:“看的见吃不着,最是心痒了。”
贾琼抓了一颗石子丢他脸上:“差着辈呢,要点脸。我有话问你,真这么当一辈子的活死人?”
薛蟠躲开石子后,往地上一躺,双手垫在脑下:“那我还能怎么着?当初为了能早些离开金陵,还不是任由贾雨村那个混蛋摆布,他说怎么着便怎么着,我年龄也小,哪懂公门里的弯弯道。现在想起来,唉~~~悔不当初呀!”
贾琼看着薛蟠沉默起来。
薛蟠是红楼书中恶的代表,他恶在表面,为抢一个女人,纵使家奴打死了人。
然后呢?
贾琼有些迷糊,他还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么?
个人兴趣爱好你能说什么,反正贾琼的三观里,这够不上批判,只能说个人不喜欢。
吃花酒?好赌?打小老婆?
也不知是古人的道德水准太高,还是今人的包容性更高,这些是不对,但也至多是个治安处罚,批判一下他的道德算的上社死了。
可在眼下,这是特娘的社会主流,这你去哪说理,怪不得要推翻的三座大山里有眼下这么一座呢。
有句话说的好,不管是交男朋友还是交女朋友,最好带着他(她)去旅行,一路上的各种繁琐与不测,最能验证你与他(她)之间是否契合。
这么几天的路走下来,贾琼冷眼看薛蟠,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没人告诉他对错,也没人教导他该怎么办,全凭着自己一股子浪劲往前涌,走到哪算哪,爱谁谁。
“文龙,你不能这么下去了。我娶不娶你妹妹咱们另说,但你身上得背着一个字了。”
“是我的薛字吧,我妹妹总这么说我。可我不知该何去何从呀六哥。我草他贾雨村十八辈的祖宗,我的一辈子,全让他给毁了。”
“你打死那个什么来着,人家一辈子呢,刚开始,就没了。这是你的报应!”
薛蟠叹一口气,虽说不是他动的手,但那也是自家奴仆下的手,这口锅一定得是自己的。
贾琼终究不忍,指指费劲拎着一桶热水回车厢的秦可卿:“她姓甄。”
又指指薛蟠:“你那个小妾也姓甄。”
比划了两根手指对在一起:“瞧出什么来了吗?”
薛蟠错愕不已。
贾琼拍拍他的大腿:“傻子,从一开始你就中了人家的圈套,那都是故意准备好送到你身边的人。”
推了一把傻了眼的薛蟠:“起来,我带你去找一个人去,你这事,没有他不知道的前因后果。”
“那个被你抓来的秀才公?”
贾琼咧嘴哈哈大笑:“我还用抓,把我别驾的牌子给安国县的太爷一递,说征辟胡路渺为京营节度府的从事,他连胡秀才的老婆孩子都给装在了车里送到了城门口。”
薛蟠坐起身挑个大拇指:“六哥,我老薛真心就服你的点子多还能办成事。不过,这胡秀才远在安国县,他怎么就知道我的事呢。”
“那才是最有意思的事!晾了他两天,以他之聪慧,想必已经知道你我是谁了,尤其是你。”
薛蟠轱辘身爬起来,连身上的草叶也不掸掉,一摇三晃的跟着贾琼去了营地中的一辆小车旁。
“秀才公可在,今夜月色皎洁,我有美酒,君可有令人惊奇之故事佐酒乎?”
车门推开,安国帮闲秀才胡路渺跳下了车,冲贾琼和薛蟠深躬到底:“不才人,见过宁国公后裔,见过紫薇舍人后裔,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薛蟠嚯了一声:“你还真知道了我俩。”
胡路渺起身苦笑:“想不知道也不行了,我一家老小都在二位贵人的手中,不才哪敢有些许的隐瞒。”
贾琼诶了一声:“一场误会,我是见才心喜,不忍胡兄就此沉沦蹉跎,又加上你与我薛兄弟还有一段过往,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伸手指着一处放在地上的大木箱:“别让嫂夫人和孩子憋在车里受罪了,那一架车厢,便是我给嫂夫人的赔罪。”
胡路渺一叹:“世家子弟行事,果然不同。请带路,我正好有一桩公案要说给二位公子听。”
三人围坐在一张地桌前,有酒有菜,胡路渺先自饮了一杯后,对薛蟠一笑:“薛公子,自金陵一别六年矣,未想到,天道轮回终究逃不掉,你我竟然在这里重逢,真是有因必有果,由不得我不念一声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薛蟠看看贾琼,又看看胡路渺,自己端起了酒杯:“我傻我知道,你有什么话尽管的说。我六哥既然看重你,你以后也是我老薛的朋友,不管你之前做过什么,一笔勾销算逑的了。只是别跟我玩心眼,我玩不过你,我六哥能玩死你。”
胡路渺自嘲的说道:“本以为自己是世上逍遥的仙,哪知一块牌子便让在下现了原型,不过是只躲起来的金蝉。
秋风一起,脱了壳也保不住小命归西。
罢、罢、罢!
二位公子听我言,我本是姑苏葫芦庙一沙弥,十五年前一场大火烧动了我的凡心,还俗后,投身在金陵府的府堂做了一个引事的门子,没想到,又认出来新任府台,竟然是曾寄居在葫芦寺中的不第秀才贾雨村...”
贾琼抛下一说一听的两个人,背着手走开,这桩公案是自己知道红楼故事的第一篇课文,学的好生痛苦,根本不懂那些文字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