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国富,不等于民强。”
朱高煦沉默了。
其实当朱瞻壑说到一半的时候他就猜到朱瞻壑想说什么了,但是却无力反驳。
因为朱瞻壑说的都对。
不仅对,朱瞻壑说的还有些保守了,朱高煦很清楚,一旦战争爆发并且到了大明生死存亡之际,最先跑的肯定会是官员和商人。
而冒死顶在前面,为官员和商人逃跑,甚至是为了给皇帝南迁争取时间的,还是那些普通百姓。
“那,你觉得如果真的打起来了,大明有几成的胜算?”
良久之后,朱高煦再次抛出了一个问题。
“十成!”
……
朱高煦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您别这么看我,真的是十成。”朱瞻壑摊了摊手,摆出了一副事情就是这样的模样来。
“就算是朝廷扛不住瓦剌和东察合台汗国的两面夹击,我也会出手的。”
“只要我出手,那事情就不会再有悬念了。”
“你真的会出手?”这是朱高煦第一次和儿子产生了分歧。
其实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朱高煦是真的淡了争储的心,因为他发现就算是不当太子,他也能证明自己是很出色的。
有了化解自己执念的方法,朱高煦自然也就不再执着于太子之位了。
但他自己的执念化解了,却一直认为自己的儿子还在介意,介意老爷子当年的不公正。
至于让朱高煦这么认为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朱瞻壑这些年虽然没少帮朝廷的忙,但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以交易的形式去和老爷子相处的,每一次的帮忙都会得到好处。
第二则是朱瞻壑仍旧和老爷子之间的关系仍旧是冷冰冰的,朱瞻壑几乎是不会和老爷子多说任何与公事无关的事情。
“当然会出手。”朱瞻壑坐了下来,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我拿不到的东西,或许不介意给大伯,给堂兄,但不代表着一些番邦蛮夷也能够染指。”
“想要染指中原,只要我活着,他们就不会有任何可能。”
“不是我说你……”朱高煦闻言叹了一口气。
“你不能总是用这种极端激进的方式去处理国与国之间的事情,一次两次的可以,但次数多了,总是会对你产生影响的。”
“你大伯说的其实也对,阴谋诡计成不了大事,要以天下百姓为重。”
“这两点我并不担心,一来是你从来不耍阴谋诡计,用计也是用阳谋,二来是你的所作所为一直都是在为天下百姓而做。”
“但耍威风,好勇斗狠,这都很容易,学会容忍和宽恕才是最难的。”
“权利是公器,从来都不是一家一人的东西,相比你解决问题的方法,倒不如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有解决问题的决心,这或许能够用最小的代价解决事情。”
……
朱瞻壑满脸惊奇和无语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似乎是在探究自己面前的到底还是不是那个只会用打打杀杀和金豆子解决问题的父亲。
“怎么,您……被大伯给传染了?”良久,朱瞻壑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
“学会容忍和宽恕,权利是公器,这些话一听就是出自大伯之口,可不是您能够说得出来的。”
“一来是性格不合,就算是您有所改变,但也不是能说出这话的人,二来是这些话都是饱读诗书的人才说得出来的,您……”
说着,朱瞻壑上下打量了自己的父亲一番。
“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这你倒是没说错。”朱高煦也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起来。
“上次去应天,和你大伯聊了不少,颇有些启发。”
“启发就启发吧,当真就算了。”朱瞻壑摆了摆手,一副很不在意的样子。
“我承认大伯说的也有道理,但问题是这些道理都要结合事实来看的。”
“学会容忍、学会宽恕,但换来的是鞑靼毫不留情地杀了我大明十万将士,换来的是瓦剌一次又一次的越境放牧,换来的是倭寇一次又一次地袭扰我大明海疆。”
“事实证明,您儿子我的做法才是最有效的,现在大明,没有鞑靼的烦恼,瓦剌不会越界放牧,沿海百姓不再饱受倭寇的侵扰。”
“至于权利是公器这种说法……您听听就好了,认真您就输了。”
“嗯?”朱高煦诧异地看了一眼朱瞻壑。
“这话怎么说?”
朱瞻壑翻了个白眼儿,他感觉自己这个父亲还是太单纯了,也怪不得在历史上会被朱高炽父子俩玩儿的团团转。
权利是公器,这种话出自别人之口也就算了,但是出自皇太子之口……
“首先,权利是公器这个说法我是认同的,但是说法是说法,现实是现实。”
“权利是公器,且不说咱们大明,历朝历代都可以沿用这一条,因为这种说法旨在利用权利让整个王朝都向前进。”
“但现实是,就算是皇帝有这种觉悟,官员也不会。”
“官员手中所掌握
的权利也是很大的,但这世间,贪官如黄河之沙,清官如凤毛麟角。”
“所以……”
朱瞻壑摊了摊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朱高煦闻言皱起了眉头,但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似乎,有些事情,这条定论也依旧适用,他好像也应该做出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