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时间来说,朱凌应该已经到云南了吧?”
屋内,朱高煦坐在椅子上,眼睛打量着周围,但嘴里却说着毫不相干的话。
“你觉得你爷爷会怎么想?”
“您说的是哪方面?”给自己父亲倒了一杯茶,朱瞻壑也坐了下来。
“是关于马骐的事情?还是说关于草原的事情?”
“都说说。”朱高煦没有直接说自己想问什么,而是让自己儿子都说一下。
他之所以离开香州府来到达卡,就是为了这件事。
这些年一来,朱高煦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个儿子做主心骨的生活了,虽然他大概率知道老爷子的反应,但还是想让自己的儿子确定一下他才能安心。
“那先说马骐吧。”朱瞻壑自然是知道自己父亲在想些什么,喝了口茶就开始说了起来。
“马骐这事儿不会掀起什么太大的浪花,先不说爷爷对他的宠信程度没多高,就算是很高很高,他老人家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和太子高皇帝一样,爷爷他也很不喜欢宦官,但因为作为皇帝的无奈,他必须有几个听话的宦官。”
“宦官这种人,没了再找就是了,算不得多重要,更别说爷爷还不喜欢他们了。”
“所以这事儿其实没啥好说的。”
“至于草原……”
朱瞻壑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东北方向,然后才叹了口气。
“虽然我也会感到很失望,但就爷爷来说,他大概率是不会对草原动手的。”
……
朱高煦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说道:“理由”
“理由有四。”
“这么多?”
“嗯。”
“说说看。”
“第一。”朱瞻壑伸出了一根手指,很是严肃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动手的理由不足。”
“虽然我们已经确信有了足够的证据,但这只是对于我们来说的,朝廷想要动兵,那要么是在这方面有损失了,要么就是得到瓦剌或东察合台汗国任意一方的承认。”
“但很显然,他们谁都不会承认。”
“第二,民心。”
“现在朝廷正在征讨建州叛逆,倭国那边也要持续性的供给人,再加上您儿子我这两年的消耗,大明若是再起干戈,百姓会有意见的。”
“第三,朝廷承受不了双线作战。”
“这可和当年我一边征讨倭国一边进攻安南不一样,当年我征讨倭国用了不过十万人马,进攻安南更是主要以火攻的方式,不怎么需要人。”
“而现在,无论是瓦剌还是东察合台汗国都不是什么一隅小国,想要同时和他们双方作战,难度太大,除非让关西七卫死心塌地的为朝廷卖命。”
“但是您也知道,关西七卫就是墙头草,谁强往谁哪里倒,真要是打起来,他们就是個和稀泥的。”
“第四,大明还不够强大。”
“等会儿!”朱高煦猛地伸手,打断了儿子的话。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的大明还不够强大吗?”
“当然不够!”朱瞻壑没有丝毫的犹豫。
“孩儿问您,您说大明强大,依据是什么?”
“当然是国力!”朱高煦也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反驳起了儿子的话。
“大明现在有石见银山,银钱不缺;有玉米和红薯这种新粮,并且已经开始推广,粮食也不缺。”
“现在的大明都已经可以算作是国富民强了,还不够强大吗?”
朱瞻壑微微一笑,他等的就是这一句。
“不算。”
“理由!”朱高煦有些生气了。
“爹。”朱瞻壑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目光看向外面。
“你把两个概念给混淆到一起了,国富,其实不等于民强。”
……
屋内陷入了短暂且摄人的寂静之中,朱高煦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要反驳,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国富,怎么就不等于民强了?
“爹。”朱高煦转过身来,很是认真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现在的大明,国富这一点我承认,或者应该说咱们大明一直都是富裕的,但国富,真的不等于民强。”
“现在的百姓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具体的数字我们不清楚,但我敢说,在新税制实行之前,大明最少有一半以上的百姓吃不饱饭。”
“国富,富的是朝廷,富的是官员,富的是商人。”
“但若是战争爆发,皇帝不会亲临战场,就算是像爷爷上次御驾亲征,那也是在后方坐镇,不会亲冒矢石。”
“官员就更不用说了,武将还可以说是亲冒矢石冲锋陷阵,但绝大多数的官员都是在应天、在各地等着战争的消息。”
“商人,这个就更不用说了,他们自古以来就是重利轻义的代表。”
“所以,真等到战争爆发的时候,冲上战场的还是那些吃不饱饭的百姓,是他们家里的顶梁柱,是他们家里的孩子,是他们家里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