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主簿正要发作,师兄反手又是一巴掌,抽得他彻底泄了气。
师兄趁势一把拎起主簿的领口,凶声喝问道:“你算什么东西?是你该问的么?!”
跟恶人不能说道理,只能跟恶人比谁凶,师兄刚才正扇反抽好生威风,但没人发现他的右手已经发红,想来生平头回这么扇人抽人。
朱雀帮为虎作伥的军师主簿,就这么被一个道士吓得彻底慌了神。
很浅显的道理,这道士知道我是谁,但他还这么扇我抽我,那他绝对不简单。
师兄一把推开主簿,又迎上了神色难看的火虏,哪知后者正要发作,却被一口老痰糊脸!不错,就是师兄吐的,正中眉心,一对蓝眼瞅着它从高挺的鼻梁滑落。
火虏额头青筋暴起,盛怒之下一把将师兄提起,同样捏住了下颚,只稍用点力,师兄的下颚就会被捏碎,但已经入戏的师兄又十分努力地朝他吐了口痰。
火虏震惊无比,怀疑这鼻青脸肿的道士是不是不认得自己,毕竟换谁给十个胆也不敢如此,他杀心已起,已然不管这个道士是谁,若真是凶神恶煞,那永王或者右相早就派人相告,何况,这长安城还有谁敢踩在永王和右相的头上!
师兄倒半点不虚这火虎,垂下两眼,慢悠悠的地从怀里掏出一块黑木牌,最上面是一朵金花,下书朱红两字“直指”。
火虏定睛望去,那一抹红字就如无常索命簿上的索命符,刚才所有嚣张念头戛然而止!
当他还是金吾卫时就曾见识过绣衣卫夜行,那一张张虎面,一身身金花黑服,象征的是圣人的至高权力,见之如鬼,避之不及。
就当在场的朱雀帮众人以为师兄要步那个康国人后尘时,火虏却在众目睽睽下小心放下师兄,接着后退三步,叉手下跪行大礼!
主簿不知何故,也急忙凑着老眼看向师兄手中的黑木牌,顿时如中雷击踉跄后退,跪趴在地焦急又惶恐地喊道:“快下跪,都快下跪!”
在场的这些帮众在愕然中下跪行礼,场面甚是宏大又怪状。
师兄收起黑木牌,一个转身来到元真身侧,突然朝天拔走元真背上的剑,掂了掂后横在面前,面朝整个朱雀帮居然伸出舌头舔起了剑刃,放下狠话道:“胆敢找我师弟张不良的麻烦!信不信我杀光你们!”
“师兄,该收一收了。”张不良轻声提醒,师兄这确实有点入戏太深了。
“啊?”师兄一扭头,舌头果不其然被割了去,疼的缩回嘴里喳吧几口。
蹲在远处的几个不良帅,有个龅牙胖子问向甘鹤守:“甘帅,那道士是什么人,怎么那火虏蔫了?!”
甘鹤守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张不良牵涉寿王遇刺案差点掉了脑袋,后面峰回路转无罪释放,又与那大理寺的裴少卿走得近,莫非他已经跳过万年县在做事?这朱雀帮能与寿王遇刺案有何关系?
“能让火虏蔫了的,想必这个道士是官字头?”甘鹤守琢磨起来,一旁的龅牙胖子也不明觉厉起来。
甘鹤守以他的见识做了最后的断定:“你我还是带人撤吧,好事轮不上咱们,瞎卷进去弄不好事大。”
几个不良帅带着属下这就往外撤,谁知迎面传来动静,几个不良帅探着脑袋望去,原来是有一拨浮浪抬着个人往这边赶来。
被抬着的正是铜铃帮帮主鲁大眼,下半身盖了张厚棉被,他仰躺着面朝天,嘴里嚷着:“到了没?”
以甘鹤守为首的不良人与鲁大眼他们擦身而过,张不良看着这一幕,没想到鲁大眼这么快就到场了,元真拿回师兄手里的剑,收剑入鞘后冷声道:“狼兄,你还记得怎么用刀么?”
元真似乎已经准备动手了。
“忘了。”张不良微微一笑,如实相告。
在全场所有人的注目下,鲁大眼被抬着来到了广场,待他翘起头扫了一圈,诧异朱雀帮的人怎么都跪下了,定睛一看连火虏和主簿也跪着了,最后两只大眼终于落在了张不良三人身上。
鲁大眼完全被这场景给整懵了,不经细想的他直接问向火虏:“姐夫,为何朝他们下跪?”
“放肆!快向绣衣卫直指大人跪下!”主簿声嘶力竭,他哪里是担心鲁大眼的死活,他怕的是鲁大眼惹恼了绣衣卫,朱雀帮没好果子吃。
“谁是绣衣卫?”鲁大眼此言出口,让在场的众人简直五雷轰顶,无不暗骂这蠢东西在找死!
鲁大眼看了一眼张不良,心想这是万年县混不出头的不良帅,又看了眼元真,这书生是有点本事,但横竖都跟绣衣卫不沾边,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师兄身上,这老鹊儿要是绣衣卫,那他鲁大眼这几年不是早该死好几回了。
师兄跟张不良相视一笑,按张不良的计划他这个假直指本就要露馅,此时杀出的鲁大眼倒是天赐良机,让这出戏的真实度大大提升,师兄趁机吸引鲁大眼的注意,再次演技上线,故意拿出黑木牌揶揄一番,让这蠢货发现自己就是那绣衣卫。
“你?!”鲁大眼果然中计,大呼道:“老鹊儿你一个破道士,何时成了绣衣卫,你胆敢假冒绣衣卫!”
主簿虽然如老龟般趴脸在地,但两耳听到这些话,脑汁终于活络起来,猛然意识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抬起头惊呼道:“绣衣卫有律,百虎之下不可露面,露者死,见者株连!你要是直指大人,岂可露面!”
师兄被主簿揭穿,演技当即爆棚,此时若有特写镜头,他的神情从镇定到慌乱,再到惊恐,整个人也为了效果后退了几步。
主簿把这一切看在眼中,龟脸升起自信,火虏也抬起了头,暗骂自己怎么被吓昏了头,连这最基本的律法都忘了!
随着火虏的起身,全场所有朱雀帮帮众都缓缓站了起来,立了大功的鲁大眼催着手下将他抬到火虏身边,自夸道:“幸好我来的及时,不然姐夫你可被他们骗了。”
火虏根本不理会鲁大眼,眼见师兄已经惊慌失措,朝着帮众下令道:“这三人胆敢冒充绣衣卫,留下张不良活口,其余两个杀了!”
“喏!”
广场上应声激昂,朱雀帮几百号人朝张不良三人乌泱泱杀来,当先的已经拔刃奔起。
“师兄,烟丸!”张不良见局势已定,是时候该收场了。
“搞得定!”师兄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铁球,身姿拉满径直将它丢向正面奔来的朱雀帮帮众。
铁球直击一个浮浪的脑门,可弹落在地后没了动静。
“师兄,你按了么?”张不良扭头问向师兄。
“啊?”师兄两眼纯真,“师弟你不是说砸出去就行?”
元真已经出剑,他试图将两人护在身后,但看着身前密密麻麻杀来的浮浪们,身后不远还有火虏为首的朱雀帮骨干,怕是难以做到周全了。
张不良真后悔自己忘了交待怎么使用烟丸,可当务之急是如何脱困,他环视广场,急喝道:“骆驼!”
元真和师兄瞬间心领神会,只要骑上远处卧着的骆驼,看这帮浮浪们还怎么追赶!
元真提剑先一步去挡住冲在最前的浮浪们,师兄俯身抓了把泥沙后同张不良直奔骆驼,几息之后,元真那边已经兵刃相接,他一剑卸了某个浮浪的右臂,瞬间震慑当场。
师兄腿脚最利索,踩着破布鞋眨眼赶到了骆驼这里,几名浮浪抢上来,直接被一把泥沙撒瞎了眼。师兄趁机跳上一匹骆驼,催动缰绳让骆驼站了起来,张不良也有样学样,一屁股坐在驼峰中间,猛拉缰绳。
两匹骆驼倒也顺意,撞开身边的浮浪跑了起来,元真眼疾手快一把攀上张不良骑着的骆驼,三人就这么往小天街方向闯去,骆驼中刀之后皮开肉绽,却跑的愈发狂躁。
“我就说是大安嘛,哈哈!”师兄两腿高高抬起躲开刀刃,惊喜万分。
可当三人以为逃出生天时,前方进入小天街的路口忽然火光冲天而起,原来是那里的浮浪瞧见骆驼奔来,正把一堆花车灯笼堵在路口点了起来。
“完了!”刚刚还在惊喜的师兄大感不妙,这下可没有任何演戏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