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谷心法奇特,这打坐之法便有两种。
其一用于练功,以吐纳为法,吞吐天地,浑然忘我,于练拳之余助长劲力。
一种用于休息,以入静为纲,松养身心,保持灵觉,以备在野外歇息之时警觉危险。
二人长途赶路,风餐露宿而不致过于疲倦也是依仗此法。只是火候尚欠,难收神效,是以这打坐终是权宜之计;所幸东都洛阳已然近在眼前,不久便可找家客栈好好睡上一觉。
一夜匆匆而过,二人略略活动手脚,便又赶路;又过半日,已能瞧见洛阳城头。为免惊吓路人,便不再施展轻功,只是如常人般缓缓步行,宛如一对游山玩水的小情侣。
古城近在眼前,这洛阳自古以来便是群英荟萃之地,河图洛书皆出于此,先秦诸子也有多家于此地问世。隋朝之时,炀帝将此地定为东都,穷奢极欲,堪称中原最为繁华的去处。
之后经有唐一代安史之乱,黄巢起义,乃至如今群雄割据,山河破碎,虽不复昔日盛景,却仍可称得上富庶一方。
岑含自幼生长在江南之地,见惯小桥流水,却不曾感受过如此厚重气息,心中顿生豪迈之感。又行了几里地。
来往人流渐多,二人赶路半日,滴水未进,四下张望,只有一露天茶棚中三三两两坐着些人。
岑含自觉腹饥,苦笑道:“如今已近城门,也无处逮个兔子獐子果腹。看来须及早入城想法子赚些银子,才能解这燃眉之急。”
洛飞烟白他一眼道:“我有银子,先去前边茶棚看看有没有吃食,再进城找客栈落脚。”
岑含诧道:“你怎有银子?”
洛飞烟哭笑不得,道:“你道我跟师父出来都不要银子么?这些都是之前出谷时沿途给那些心善的富商治病时攒下的,我只拿了其中一些。”
岑含恍然道:“也是,你早有准备,怎会没想到这个。”
二人边说边走,忽听有人叫道:“那边二位,能不能帮个忙?”
岑含应声回头,却见路旁石头上坐着一个少年。这人看年纪不过十六上下,长得却十分壮实,且皮肤白皙;眼睛虽不大,眼神却又异常干净,如山泉一般无一丝杂质。
此刻正旁若无人地烤着一条剥了皮的野狗,一双眼睛却是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岑含皱眉道:“是叫我么?”
少年笑道:“正是叫你。”
岑含诧道:“何事?”
少年挠了挠头,赔笑道:“方才听二位说要去前头茶棚,那地方只有茶酒花生卤豆干,没啥好吃的。正好小弟酒瘾犯了,不如咱们搭个伙儿,二位请我喝三碗酒,我请两位吃狗肉如何?”
岑含不觉莞尔,转头看洛飞烟。
少年苦着脸道:“二位行行好,若不喝上三碗,只怕肚里的酒虫立时就把小弟咬死了。这狗肉刚刚烤好,正是最香的时候,错过岂不可惜?”
洛飞烟见他一副惫懒样,本无好感,偏偏这人眼神却又如孩童一般天真烂漫,可怜兮兮便似喝不到那三碗酒当真会死一般,不禁“噗哧”一下笑出声来,淡淡道:“过来罢。”
这一笑有如春风化雨,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少年大喜过望,提起狗肉,乐呵呵地跟了上去。
三人吃得正香,茶棚里忽进来两个青年人,均是文士打扮,三十上下,身着锦袍,腰间佩玉,一副世家子弟模样。两人也不打招呼,便大喇喇坐到洛飞烟对面。
洛飞烟浑若未觉,岑含却是眉头微皱,而那少年却仍是自顾自喝jiu吃rou,便似没看见两人一般。
却听其中一个紫衣青年轻笑道:“伙计,给我来两碗茶,三碗酒,一碟卤豆干。”
另一个白衣青年却对洛飞烟拱手一揖,笑道:“这位姑娘有礼了,萍水相逢,小生林长青,这位是我大哥,林若虚。”
言语间,那紫衣青年羽扇轻挥,也是微笑一揖。
却见对面三人,吃肉的吃肉,喝茶的喝茶,看景的看景,二人这一番风雅,却是做给狗看了。
正好酒菜俱到,白衣青年打个哈哈,两人便自顾自吃喝起来。
又过片刻,紫衣青年忽轻声道:“不才粗知相术,方才第一眼看见,便觉姑娘面相贵不可言,是以特意前来告知,近日必有大富贵。”
见洛飞烟仍是无动于衷,正欲再开口,忽听岑含笑道:“先生如此了得,不知能否替我看看?”
紫衣青年面皮一紧,冷声道:“你是甚么东西?也配让我看相?”
岑含若有所悟道:“哦……原来先生冠以东西说人,不知先生是甚么东西?”
紫衣青年不耐烦道:“滚一边去,老子****。”
岑含笑道:“原来先生****,难怪尽说浑话。”
洛飞烟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少年更是一口老酒喷在地上,拍桌子笑得前俯后仰。
紫衣青年一张脸涨得似酱爆猪肝,忽然一掌拍向岑含,哼声道:“今天便叫你看看谁!”
岑含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无甚表情,眼见一掌拍来,正欲略施小计,让他当众出丑。不料对方掌到中途忽然硬生生刹住,一双手捂着半边脸说不出话来。
众人一时莫名其妙,却听那紫衣青年怒声道:“哪个暗算本公子,出来!”
众人再看,这人脸上已肿出一块,显是被甚么物事打伤。紫衣青年见无人应声,只道是岑含暗中伤人,不禁恼怒更甚。
脚步一动,蹿到岑含身侧,左手击眼,右拳奔心,竟是要命的打法。岑含见他下手狠辣,不禁面色一寒,方欲动手,不料对方拳到中途又硬生生刹住,这次却是捂住了另外半边脸。
紫衣青年怒极反笑,冷声道:“哪家的鼠辈,连光都见不得么?是见你爷爷唔……”
众人一看,却是不知甚么时候这人嘴里竟被塞了块狗肉。紫衣青年猛抬头,却见那少年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道:“狗肉好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