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嘿然道:“这桃源谷还有些手段,不知这阵法什么名堂?”
白杭昂然道:“天罡祖师所传‘四象大阵’。”
林冲讶然道:“莫非是贞观年间的袁天罡么?”
白杭道:“正是。”
林冲点头道:“难怪连老夫也擒不下你四人。只可惜这阵法虽然神妙,却是以静制动之法,老夫虽治不得你等,你们也留不下老夫。”
白杭默然不语。
这“四象大阵”本是袁天罡传于弟子的自保之法,一经施展,四人劲力遥相呼应,动静同时,无论身法劲法均强过平日。
若由四位“太虚境”高手同使,即便强如“诸子六仙”,也是无可奈何。只有一点,对手若不出手相攻,阵法也是无从运转。林冲一代宗师,眼光何其锐利,一语便道破其中玄机。
林冲目视远处道:“老夫生平大小数百战,唯有两次不胜,这是第二次。今日起你四人足可名震江湖。”
说完便背身朝石门而去,双指一勾,石门应声而开,林冲袍袖一挥,一众契丹人相继而入。
白杭沉声道:“却不知前辈神技。”
林冲淡然道:“阴阳化一术。”
迟守苦笑道:“好个‘阴阳化一’。”
林冲目光扫过众人,道:“若有人想报仇,自认杀得了老夫的;不妨来天山,老夫随时恭候。”
说罢转身而去,身影渐渐没入洞中。
这一场变故,来得突然,去得也甚是突兀。
众人恍如置身梦中,但眼见同门惨死,又不禁一片黯然。柳吟风木立良久,忽地抱起谢青山尸身,往青龙台去了。
众人望着他背影,均觉萧索凄凉,这师徒二人俱是人中龙凤,可谓传承有序,却不料落得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令人唏嘘。
第二日,白杭集合谷中弟子,公布谢青山死讯。
谢青山平日里人缘极好,功夫又是小辈翘楚,谷中弟子多与之交好。此番骤闻死讯,群情激奋,都要去天山报仇。
白杭平日里虽素有威望,竟也一时难以压下,正欲出声喝止,不料柳吟风忽走出人群道:“诸位好意,柳某替青山拜谢,只是对头武功高深莫测,合我四象宗主之力仍是不敌。仇虽要报,但青山若泉下有知,也不愿诸位枉自送了性命。大家若有心,还请勤练功夫,有朝一日练至返真之境,便可与仇人一较高下,到时柳某仰仗诸位。”
众弟子均知这师徒二人情如父子,谢青山之死,最痛之人莫过于柳吟风。他既如此说,便是对头功夫当真奇高。
报仇一事非是无心,实是无力为之。众人念及此节,各怀心事,一时均没了言语。
谢青山尸身在青龙台停放了两日,众弟子相继看望,或是暗暗落泪,或是抱头痛哭,权作最后一别。第三日下葬入土。
又是哭声遍地,唯有柳吟风只是望着棺木,直到黄土掩实,众人皆已离去,方才慢慢走回青龙台,自始至终未发一言。辛月影见他这般模样,往日风采荡然无存,不禁心中发酸。
如此又过了七日,正是谢青山头七。
白杭,辛月影各遣弟子拜祭,迟守亦吩咐岑含带领几个师兄弟前往。众人伫立坟前良久不语,回想谢青山当日气宇轩昂,如今却作黄土,不禁悲从中来。
王墨含泪道:“想当初桃林演道,谢师弟何等风采;可恨天妒英才,不想这两年之约竟成王某终身之憾。”
燕然恨声道:“要恨当恨那耶律老贼!堂堂一代宗师,竟对小辈下杀手,无耻至极!”
岑含道:“他那徒弟也不是寻常角色,性情嚣张,功夫也高。岑某苦练两年不想还是略逊他一筹。”
段奇讶然道:“你二人并未真正动手,你怎知不如他?”
岑含摇头道:“虽只过了一招,但我出其不意打其后心,换做旁人,纵是有人提醒,也必负伤;不想他竟能强行避过,若非技高一筹,决然难以办到。”
王墨点头道:“确是如此。”
岑含叹道:“只是不想那林冲杀心如此之重。如非他出手,纵是他门下弟子齐上,以谢师兄之能,虽然不敌,也绝无性命之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无不为谢青山之死惋惜,提及一众契丹人,也均是咬牙切齿,恨不能手刃仇人,以祭谢青山亡魂。
唯有洛飞烟,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望着坟头怔怔出神。众人只道她伤心过度,欲想出言安慰几句,话到嘴边又难以出口。
岑含望着她模样,心里忽地闪过一丝不安,却想不出何处异样,只好作罢。
拜祭完后,各自散去。一日匆匆而过,日落月升,便又入了夜。
一旁何青鼾声大作,岑含躺在床上了无睡意,这一日颇有些心神不宁,难以专注精神,脑中不时出现洛飞烟白日里神情。
无奈之下只好披衣起身,悄悄出了屋子,在门前空地上轻轻盘起拳来。
这是他两年来养成的习惯,但凡有事想不明白或心中难受时,便一个人静静练拳;进退开合间,气息流转开来,体内生机勃发,脑中便也逐渐清明。
忽地灵光一闪,茅塞顿开,几乎同时,不远处似一条人影掠过。
岑含心中一动,身子一晃便远远跟上,只觉那人身法十分轻快,依稀望去,身影纤细,不似男子。岑含蓦地心跳加快,方才已然回想起白日里异样之处。
众人均是眼中悲戚,唯有洛飞烟出神之余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绝,虽不易察觉,却终未逃过他眼睛。
莫非这人是洛飞烟?
二人一前一后,转眼见便已近桃林,那人身子一闪入了林子,岑含不敢大意,步子一疾,也蹿了进去。林子里桃树密布。
甫一进入便没了那人影子,岑含微一沉吟,径直往石门处去,片刻便到门前,却发觉石门尚未有被挪动的痕迹。
正自疑惑,忽觉背后风起,岑含想也不想,身子微侧便已避开,那人身法极是迅疾,招招不离周身穴位,但又似乎不欲伤人,是以攻势虽厉,却并不击打要害。
转眼拆了二十余招,岑含忽地叹了口气,道:“师姐,你这又是何必。”
那人似是一怔,便住了手,眼里透出一股古怪神气。忽得扯下面纱,只见明眉皓目,肤若凝脂,正是洛飞烟。
洛飞烟一双妙目盯着岑含,皱眉道:“你怎知是我?”
岑含心中苦笑,忖道:“我如何不知是你?”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道:“师姐虽有意相瞒,朱雀阁的功夫和身形却是瞒不住的。”
洛飞烟恍然道:“是了。”忽警觉道:“你怎知我今夜会出来?”
岑含摇头道:“我不知。”
洛飞烟一愣,道:“那你大半夜出门做甚?”
岑含苦笑道:“睡不着。”
洛飞烟狐疑道:“睡不着?”
岑含知她心中起疑,沉默片刻,忽地下定决心,将目光迎了上去,道:“白日里便觉师姐有些异样,一直担心,是以睡不着,便悄悄出来练拳。不想正好遇上你。”
洛飞烟又是一愣,低下头道:“担心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