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太荒谬了,这世间的人太苦了。
少年也曾胸负凌云之志,想立于高处,为这个世界最低层,每日劳累不休却依旧困苦的人们做些什么。
只是......终究什么都没改变。
他并不是一个只会吟诗诵词的落魄书生,不错的家境让他度过了一个无忧的童年。也因为超然的天赋,让父母宝贝得不行。
但天真无虑的性格,只怕是从那一天开始改变的吧......
老人望着牢房里热气腾腾的粥,和那壶便宜的麦酒,思绪不觉飘远。
......
那日雪花漫天,孤苦的母亲抱着气息微弱的孩子在门口冻得发抖,她污浊的脸上愁绪如麻,唯有看着怀里孩子瘦瘦的脸蛋时,才勉强生起一丝笑意。
这个冬天很冷,比往日的任何一年都要冷。
厚实馊臭的大衣也不能完全掩盖寒冷,怀里的女儿又在哇哇大哭。
母亲只能将衣服打开,让孩子冰冷的脸蛋紧紧贴着自己还算暖和的胸口。
“好冷啊”
女人眼里蹙着泪,看着怀里女儿慢慢睡去,脸上又忍不住露出淡淡的笑意。
“囡囡乖乖睡,妈妈一直在啊......妈妈身上一点都不冷......”
好奇的少年趴在墙上看着母女两人,狭小的屋檐只能掩盖住巴掌大的地方,依旧有不少美丽冰冷的雪花落在女人身上。
然后融化,慢慢渗进衣服里。
“母亲,她们怎么不回家啊......”
五岁的顾秋灿指着门外的母女,天真无邪的问道。
“她们是在雪里玩游戏吗,今年的雪好冷,灿儿都不敢出去玩......”
“她们啊,会回家的。”
家仆打开府里的大门,朝外面走去。
幼年的顾秋灿并未看到母亲向仆人使的眼色,和看向门外两人的厌恶。
家仆捂着鼻子呵斥两人离开,任凭女人苦苦哀求,却依旧未留丝毫情面。
那个生他养他的女人,将另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赶走了,说是要她们回自己的家。
甚至单纯稚嫩的顾秋灿还拍手欢迎:“好诶,她们回家了,太冷了,我也不想再外面玩......”
安睡了整个晚上,记忆里的自己在第二天看到树下冰冷的雕塑被吓得眼泪都出来,跑到母亲的怀里哇哇大哭。
枯树下女人轻轻吻着女儿的脸,似是要安慰被饥饿严寒弄哭的宝贝。
她脸上的笑意温暖刺人,冬日里的寒冷将这副景象冻结在树下,在眼里,在心里,不知不觉就是八十三年。
顾秋灿被犯人们的喊话声吵醒,他感受着被泪水浸湿的草堆,就像凛冬一般冰冷。
眼前的粥和酒都还没被收走,只不过都冷了。
他拨开壶口,将酒壶口子对着嘴里倾泻。一壶酒喝了小半,其余全洒在脸上,衣服上草堆上。
端着碗,顾秋灿将已经凉透的粥慢慢咽下,就像在吞着一碗冰冷的雪。
......
往后的几天里,姜臣每天都会来看望老人,他总算有了些回应,或许也是苦闷两人交流不通,手势总是打到一半就停了。
直到——姜臣从休息的房间里拿出蘸上墨水的笔和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