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还不去给爷早些预备些醒酒汤,爷今儿出城送张家兄弟去西北边陲,必是又要酩酊大醉地回来……”
“绿珠姐姐,等我补完这件箭袖便去,只差着两三针便好。”
晴雯坐在廊下应了一声,手里麻利地穿针引线,在箭袖破口处缝补着,脑海里却闪过两年前刚到这院里的情形。
两年前,她才被堂哥吴贵卖到赖家,赖嬷嬷见她颜色好,便预备将她送到西府老太太处调教。
可却等到的却是乌桂带着一群人凶神恶煞地来抄赖家,她稀里糊涂便被带到这高门大户里,成了贾蓉屋里的第四个丫鬟,如今领着二等丫鬟的例银,院里也没自己原想的那般勾心斗角,倒也惬意。
倒是当时,屋里那位绿珠姐姐那一番话把自己吓得够呛。
“爷,这是乌桂那厮从赖家带回来的小丫头,原是赖嬷嬷预备送去老太太屋里的,赖家被爷一锅端了,这丫头眼下无处可去,他倒是怪懂得爷的心思,这般好颜色,由不得爷不喜欢,恨不得眼珠子镶在人身上,这细皮嫩肉的,多咱下雪了,也使人家披件裘衣暖着。”
这话说得好生没道理,若不是她当时初来乍到的,换作如今,她必要同绿珠姐姐撕巴起来。
她多咱成了魅惑主子教坏爷们的狐狸精了?
后来听着自家那位长相俊俏的爷说,才晓得原是前夜因舍着披风给了岚儿姐姐,教绿珠姐姐瞧见了,才便又拈酸吃醋起来。
说起那位身上带着书卷子气的岚儿姐姐,便是心高气傲的晴雯也佩服的紧。
自赖家等几个奴才家里抄出来不止有金银首饰,名下还挂靠着几间店铺,贾蓉不拘地段位置,亏钱从西府置换到手里。
贾蓉院里的小库房,作为贾蓉身边一等大丫鬟绿珠自然是当仁不让,拿着钥匙管着。
而府外那些店铺现如今都是岚儿姐姐掌管,忙碌时整日难得见到她人,晴雯除了清早能在院里有时看到岚儿浇花锄草,侍弄盆花之外,岚儿整日便窝在书房里。
在岚儿静心操持下,如今有三家店铺更是在神京城里名声大躁,宾客如云,旬日那流水的银子都往府里搬。
头一家便是炮制美食的膳宁坊,不拘是新鲜的火锅,还是香醇的美酒,是应有尽有,进出的都是那些达官贵人。
若说最挣钱的买卖,还得是售卖各种香水胰子的蘅芷轩,受到神京城里一众贵妇小姐的追捧。
天还没亮,便有高门大户里出来的丫鬟下人们在店铺门口守着,只为每月应季花香研制的香水。
每月拢共才三十瓶,用透光的玻璃小瓶装着,才拇指大小,却要价六十六两,真真是骇死个人。
她一个月才多少银子,便是连个瓶底都买不起,后来见她辛苦缝补衣服,绿珠姐姐便给了一瓶。
只消在身上滴那么两滴,那清幽的香气在身上,便是几天都不散去,她才知道为何这不当吃喝的顽意能值那么些子银子。
她竟舍不得常用,还惹得绿珠笑她小气,说是自家买卖只管使便是,她那屋里十二花香一瓶不少,没了只管寻她去拿便是。
可晴雯哪里不知道绿珠的小心思,这香水虽是自家大爷研制出来,可偏偏就他闻不惯,见着喷了香水的人大老远都皱眉躲着,说是呛人。
去年三月,正是桃花开了,惜春姑娘得他送了瓶香水过去,兴致勃勃同西府姐妹炫耀一番后,回府便要来谢谢自家好大侄。
见着蓉哥儿跟躲鬼一样躲她,小人儿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愣生生给气哭了,听入画说自家姑娘回去后就把那香水锁在箱子里,说是再不喷那劳什子了,好生便成了被人躲着的瘟神。
轮到她有次暖床时,和贾蓉夜里白话时才从他嘴里探听到,他嗅觉敏锐,香气太浓会让他喷嚏不止,涕泗横流。
“世上没有比淡淡的女儿香气更好闻的味道,何须旁的点缀?”
这是爷的原话。
最后便是在城外庄子的铁器作坊,去年冬天研制的地暖第一个便铺在了西府老太太屋里。
后才铺设在贾蓉的小院里,连西厢房的丫鬟通铺也装上了,上个冬天屋内便温暖如春。
晴雯想破了脑瓜子也想不明白,几根通了热水的铁管子,就能让屋里如暮春一般暖和,连带着爷每日沐浴要用的热水,都不须再走老远路去厨房提桶了,还累个半死。
自家爷长得又俊俏,还偏生有陶朱之才,就说早起晨练里光着膀子露出的匀称线条,便不知让两府里多少丫鬟背地里眼馋着。